第3章

和蘭花告別回屋的道遠，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自己過去的一切，又在腦海裏浮現。

四歲之時，父母被匪徒洗村殺害。熟睡的道遠被父母藏進柴堆裏，方才幸免於難。待道遠醒後爬出柴堆，父母雙雙倒斃在門前，滿地猩紅的血跡未幹，其圓睜的雙眼似有不甘。小道遠哭喊著爹娘，可回應他的隻有大山的回聲。道遠哭喊累了，肚子餓的咕咕叫，想著去村裏叔伯家找點吃的。可走出自家木條圈圍的院子，路上橫七豎八的躺著那些叔伯嬸娘。道遠哭著到一家家門前喊，可出現在眼前的隻有一具具冰冷的屍體。那些爺奶、叔嬸、哥姐、弟妹，都倒在血泊裏。十幾戶人家，除了道遠一人遊走，再也沒有一個存在的生命。道遠真的害怕了，哭著、喊著，可沒有任何一個人答應。

回到家門口，道遠趴在父母的屍體上痛哭的呼喊著，可父母再也聽不見他的一聲聲“爹、娘，你們醒醒啊！我餓了！我好害怕！嗚嗚......，爹！娘！你們起來啊！......”

天近黃昏，小道遠已經哭啞了嗓子，遠處不時傳來狼蟲虎豹的嗷叫嘶鳴。過了今夜，或許這個村將不會再有一個存活的人。

夜，漆黑。遠處那些晃動的綠光，聞著血腥，慢慢向這個沉寂的村莊靠近。本是星星點點，最後聚成一片。

走到村口的狼群，在遇到第一個倒在血泊裏的人體時，發出“嗚嗚......”的嗷叫聲。幾隻野獸同時撕扯著麵前的屍體，吞咽著那一片片帶血的骨肉，興奮的不時發出嘯叫。後麵大群的狼，往前麵倒在地上的人撲去。一塊塊血肉被利牙扯下來，又被吞進它們的肚子裏。

一隻狼出現在了道遠家的院門口，接著五六對綠幽幽的目光出現在院子裏。被凍醒的道遠看著眼前的狼群，驚恐的鑽進父母屍體的中間，想躲在父母的懷裏。嘶啞的聲音，已有些微弱。“爹！娘！我怕！我怕！你們快起來啊！好多野狗要咬我！爹！娘！你們快起來幫我啊！......”

幾隻狼齜著牙，發出一聲聲低嗚，貪婪的看著道遠和他身邊的父母。一隻隻狼前腿微趴，後腿直立，雙眼緊盯著道遠父母三人的身體。接著發出一聲嗷叫，身體躍起向前撲來。

“爹，娘！我怕！”四歲的道遠發出最後一聲淒涼的呼喊，弱小的身體往母親冰冷的懷裏鑽。

“大膽孽畜，敢傷人命！給我去死！”一片金光四散開來，小道遠已在一個白發老道懷裏抱著。躍起的群狼發出一聲慘叫，如同斷線的風箏跌落在地上，再也沒有一絲氣息。老道一手抱著孩子，一手執劍飛躍出院。片刻，村裏所有綠光消失，風裏滿是濃濃的血腥味。月光下，滿是野狼的屍首和支離破碎的人體殘塊。

小道遠早因又餓又怕，在發出最後的那聲呼喊後，昏睡過去。老道看著懷裏的孩子，從腰間取出一個葫蘆，拔開木塞，對著孩子的嘴裏喂著。看著昏睡的孩子小嘴蠕動，吞食著葫蘆裏的液體，老道微微一笑。

第二天道遠醒來，發現在一個白胡子的老爺爺懷裏。“爺爺，你是誰？我爹娘呢？還有那些野狗去哪了？它們要咬我。”道遠說著驚恐的往四周看著，身體又往老道懷裏擠了擠。

“孩子，你爹娘已去陰府，你以後就跟著貧道吧！那些不是野狗，而是一群狼畜。我已打發它們回家了。來，快起來！去給你爹娘和眾鄉鄰磕個頭，隨為師回觀吧！”

村口一個大土包前，一塊被削平的大石上刻著一行字。道遠跪在前麵，“砰砰”磕著頭。

“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孩子，你要記著，這裏睡著你的爹娘和那些鄉鄰。”老道牽著孩子的手，往村口的大路上走去。

“從今天開始，你的名字就叫道遠，我就是你的師父。來把這個帶好，不管何時都不要取下，它能保你平安。”老道說著，把一個玉佩戴在孩子的脖子上。

“徒兒，還不跪拜為師嗎？”

“師父，怎麼拜啊？”小孩昂起頭，看著麵前的白胡老道。

“拜師是這樣的......”

“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四歲孩子跪在老道腳下，邊說邊磕著頭。

“乖徒兒，快起來！肚子餓了吧？走，為師給你做飯去。”老道扶起孩子。

“師父，我們為什麼修道？怎麼又有佛教呢？”道遠曾這樣問師父。

“道遠，道本無問，問本無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一為體，二為用，三為造化。體用不出於陰陽，造。上、中、下列為三才，天、地、人共得一道。道生二氣，氣生三才，三才生五行．五行生萬物。萬物之中，最靈最貴者，人也。惟人也，窮萬物之理，盡一己之性，窮理盡性，以至於命，全命、保生以合於道，當與天地齊堅固，而共得長久。儒釋道本一家，皆為修心養性，得道成仙結正果。略有不同的是，道修今生，佛修來世。天下本一道，隻因各自理解修悟不同，才有了儒釋道之分。就如芸芸眾生，喜好不同，職業不同，也就認知不同，但都是為了做人，大家都是同類。西天如來，本是佛祖，可一樣在我天庭顯神威。通融互濟、懲惡揚善、修身成仙，是為佛道之根。”

“師父，那依你這樣說，佛道並沒有大不同，隻是各自追求的方式不同而已。對嗎？”道遠看著師父問。

老道撫須一笑，“人形各不同，但其心大致一樣，都為財色名利。我等修道問仙，說好聽點是為大道，但無非也就是求名逐利，隻是禁欲少貪、略高人一等。如真的無欲無求，又何求長生不老，喜世間煙火供奉！地位不同，方式不同，隻不過說的比普通人高尚一些罷了。徒兒謹記：做真我，求真己。不施大惡，不妄小善，不貪不義，不結心魔。這才是真正修行悟道，得道成仙。”

道遠點點頭，“師父，徒兒記住了。忌惡揚善、求真去偽，不是仙也似仙。可對？”

“徒兒聰明！”

老道教孩子習文練字、舞劍學法，一晃就是十幾年。道遠也清楚了那晚，當狼群向他撲來時，師父用符咒法術殺了群狼，救下了他。又把爹娘和村裏眾人的屍核掩埋，立碑後做法引度。

想著師父的教誨、嗬護，道遠心裏真的有種無法割舍的依戀。可留在觀裏，又無法和蘭花姐姐同結連理、琴瑟和鳴。蘭花本是妖，道觀是人修行之地，怎會讓她在此所存。舍得之間，難以定奪，或許這也是魔性吧！

“不想了，明天到時再說吧！如能和蘭姐一起生活，侍奉師父至終老羽化成仙，就是最美好的結果。”道遠如此一想，心裏也就放下了糾結。打了個嗬欠，閉上眼，一會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