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武安侯府，柔蘭閣。

“二小姐，夫人那裏出事了！”

一隻纖纖素手掀開帳曼，奢華的拔步床間，露出少女慵懶嬌豔的臉。

正是武安侯府的二小姐，武安侯與白錦薇的女兒，秦明珠。

秦明珠看著跪在地上的人，眉眼間蘊著抹被吵醒的不悅，“周嬤嬤，大早上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周嬤嬤一邊走過去幫主子披衣，一邊飛快地將外麵的流言說了一遍。

秦明珠麵色驟然沉了下來，“母親與姑姑真是糊塗！找人也不知道找個靠譜的！”

周嬤嬤冷哼，“也怪不得夫人與國公夫人，世子何等尊貴？豈是那等卑賤之人敢覬覦的？”

“一條賤命，卻硬撐了這麼多年不肯死，憑白惹得國公夫人煩惱，就是千刀萬剮也是她該受的！”

秦明珠眸色沉凝，思考片刻，淡聲吩咐，“周嬤嬤，你親自帶人去那邊，將她接出來。”

“然後再派人將扶綠軒收拾出來，給對方住。”

周嬤嬤領命，轉身往外走去。

臨出門前，周嬤嬤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漫不經心的譏笑，“好好敲打敲打她，教她認清楚，侯府隻有一位嫡出小姐。”

“若敢說一句不該說的，那就讓她......永遠閉上嘴！”

——

秦扶歡站在台階上，仰頭看著遠處天邊正漸漸升起的太陽，唇角挑起一絲柔美的笑。

隻要月亮跟太陽還在，就意味著她還在地球上。

她與哥哥相差的，隻是時空與距離。

所以，她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周嬤嬤帶著人走進小院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光景。

晨光熹微下，身材纖細的少女孤身立在廊簷下，身形筆直，黑發垂落在脊背，舉手投足間，隱約透著幾分淵渟嶽峙的氣度。

周嬤嬤心下湧起驚訝，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被隨意扔在侯府自生自滅的大小姐，竟然生的這樣一副好樣貌。

周嬤嬤屈膝行了個禮，語氣平平板板，分外嚴厲，“大小姐，二小姐讓我來接您出去，給您換個院子住。”

秦扶歡被打擾了曬太陽的興致，視線定定地挪到周嬤嬤臉上，清澈深秀的雙眼黑得深不見底。

她紅唇彎起，“我覺得這地方挺好的，不想出去。”

周嬤嬤沉了臉。

一個被放逐了十幾年，連飯都吃不飽的孤女，聽到這個消息，不是應該立刻歡欣鼓舞地跪在地上，感激叩拜二小姐嗎？！

這位大小姐，怎麼敢說出不想出去的話？

心下吃驚，周嬤嬤卻並未將秦扶歡放在心上。

黃毛丫頭，真以為靠著幾句流言蜚語，就能威脅到侯府幾位尊貴的主子？

周嬤嬤冷笑，“大小姐，您久居於此，可能不知，因著夫人身體弱，這侯府內宅的當家人，乃是二小姐。”

“二小姐過去對您，雖有疏忽，但也是奉了侯爺的命令。”

“您能活到今天，靠得全是二小姐施舍的恩典。”

“聽您這語氣，倒似是對侯爺一家心存怨念，既如此，那老奴就得先教會大小姐，什麼叫規矩！”

“來人，好生“教導教導”大小姐！”

秦扶歡看著幾個粗壯的仆婦從周嬤嬤身後走出，麵色凶狠地朝著她圍過來，站在原地沒有動。

她任由兩個仆婦擰著她的手臂，將她抓了起來，臉上笑容越發甜美燦爛。

周嬤嬤對上秦扶歡看死人般，奇異玩味的眼神，一絲涼意順著脊椎爬上心尖。

她為了掩飾心底那股忽如其來的驚惶，厲聲喝道，“不懂規矩的東西，就該打死！”

言罷，揚起厚重的巴掌，對準秦扶歡的臉，就重重地扇了下去。

眼看著她的巴掌就要落在秦扶歡臉上，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怒斥——

“諸位可是看見了，我齊寬可有說謊？！”

“外麵剛鬧出動靜，武安侯府就光明正大地殺人滅口，如此草菅人命的行為，當真是令人發指！”

忽如其來的怒喝聲，嚇得周嬤嬤手一抖。

秦扶歡微微偏頭，以一個細微的角度，躲開了周嬤嬤的手。

但從旁觀者的角度，這一巴掌，卻是真真實實地落在了秦扶歡臉上。

周嬤嬤心裏驀地一凸，轉身望去，就見小院外正站著一群人。

武安侯站在一位麵色冰冷身著宮妝的麗人旁邊，臉色鐵青。

而在他們周圍，幾個穿著聖京學院學生服的學子，正滿臉怒火地瞪著她。

周嬤嬤刹那間意識到不好，慌忙跪倒在地，“侯爺饒命，是大小姐對侯爺您不敬，老奴才想教教她規矩的......”

武安侯怒氣衝衝地越眾而出，一腳狠狠踹向周嬤嬤的心窩，“你這惡奴，竟然膽敢背著本侯欺主，該死！”

武安侯是武將出身，這一腳下去，周嬤嬤當即軟倒在地，嘴裏噴出大口血色。

她張嘴還想辯解，就被剛得了天家來人的消息，急匆匆趕到的秦明珠拽起來，狠狠一個巴掌扇在臉上。

“誰給你這惡奴的膽子，膽敢傷我嫡姐？！”秦明珠表情憤怒，眼睛通紅。

周嬤嬤被打懵了，震驚地看著秦明珠，根本說不出任何話。

秦明珠抬手一指那幾個正抓著秦扶歡的仆婦，厲聲道，“來人！將這群犯上的刁奴，全部拖出去杖斃！”

周嬤嬤幾人連求饒聲都來不及發出，就被侯府的侍衛們幹淨利落地堵住嘴，拖了出去。

處置了周嬤嬤之後，秦明珠心疼地去抓秦扶歡的手，“大姐姐，你受苦了，都是妹妹不好......”

秦扶歡揉著有些酸疼的手腕，害怕地往後退了一步，美麗的雙眸看著秦明珠，語氣異常的天真無辜，“你是誰？”

秦明珠表情微微一滯，看著秦扶歡的眼神，透出一絲陰寒的犀利。

秦扶歡坦然地與她對視，眨著眼睛問，“你說你是我的妹妹？可我怎得從未見過你？”

秦明珠僵住臉，努力將這出“姐妹情深”的戲碼演下去，“大姐姐，我真得是你的妹妹，之前是因為一些事情，妹妹沒辦法來看你。”

“你聽話，妹妹以後，一定會好好補償你......”

秦扶歡細細地打量了她片刻，似是終於相信了她的話。

但那張精致秀美的小臉上，不止沒有絲毫歡喜，反而還多出了蝕骨的驚懼，“剛才那個要殺我的老嬤嬤說，是二小姐讓她們來送我上路的。”

“我活著，會給侯爺與國公夫人添麻煩。”

“為了侯府與國公府的名聲，我必須得死......”

一片凝滯般的死寂中，秦扶歡滿臉天真傷心地問，“妹妹，你是親自來殺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