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管家無可奈何,轉而又是一笑。
他家小主子半生孤苦,好不容易才得以平安活到這麼大。
今兒算是老天開眼,終於舍得讓小主子動心思了!
“將軍,將軍!”袁管家忽然大叫起來,匆匆追了上去:“宮裏來了消息,聖上還在等著呢,讓你忙完手頭上的事,速速入宮一趟!”
裴允腳步一頓,深深看向前方別致精巧的小院,到底轉頭上了馬,急急入宮去了。
小院裏。
安與時對裴允的離開渾然不覺,隻乖乖坐在榻上讓翁娘子給自己處理各處傷勢,一雙眼睛好奇地四處打量著。
裴允多年在外,京中甚至都不知道裴家還有這麼一個後人。
按理來說,裴家是封府好些年的了,理應一切陳舊,荒蕪破敗。
可是方才進來那一路,一切都修整的格外精美。
尤其是這個院子,打點布置的井井有條,仿佛知道她會住進來似的。
還有整體感覺,也格外熟悉......
她目光輕閃,想起來了,原主兒時曾隨外祖二老南下,在江南地界呆過幾年,那裏的風貌,似乎就是這個樣子的。
當時,原主還遇到一個兩小無猜的玩伴呢。
仔細想想,那人小鬼大的小男孩,好像還是皇姓後人?
這時候,翁娘子好聲好氣的提醒她:“表小姐,你先趴著吧,後腰上的傷得敷藥。”
安與時瞟了一眼藥缽,忍不住道:“桃仁、紅花都有些多了,何不再加些雞血藤和透骨草,療效會更好些。”
翁娘子驚喜的瞪大眼睛:“表小姐還懂醫術?”
“略懂一二。”安與時展顏輕笑,“我的長處,其實不在開方,隻是恰巧知道幾個方子。”
她沒有謙虛,身為軍醫,其實更多的是急救和緊急處理,之所以學了一些中醫的知識,是因為跟著部隊在野外訓練或者作戰,經常要就地取材。
“看來,外麵那些傳言果真都是假的!”翁娘子搖了搖頭,從藥箱裏撿出各種藥材小包袱,翻出雞血藤和透骨草,看著安與時的意思往裏麵加了些。
安與時也在打量翁娘子。
其實翁娘子還很年輕,一身婦人打扮,看著比京城隨處可見的婦人們更肆意灑脫些。
“翁娘子是隨軍大夫?”
翁娘子笑出聲:“我呀,生在軍醫家,嫁的郎君也是軍醫,多多少少會一些,平日裏就幫著撿撿藥材,熬熬藥什麼的,這男女有別,除了實在缺人手,要不然,我也就是個打下手的份!”
“這回是為著表小姐的緣故,將軍不信京中的太醫,才把我傳過來照顧,幸好表小姐自己也是個懂行的,不然要被我耽擱!”
安與時的眸子亮了亮,這般說來,她和翁娘子還是同行。
“怎會呢?翁姐姐的方子也沒什麼大礙,隻是加了那兩味藥能好得快些,恰逢我心急,便讓翁姐姐加些藥材。”
翁娘子噗嗤一笑,轉而又是一聲輕歎:“那些傳聞呀,竟是一點都不真的。”
安與時年紀小,聲音帶著少女獨有的清麗與嬌俏,嘴巴又甜,她聽得受用不已。
都說孟家孤女清高孤傲,眼高於頂,還極愛惹事,一點禮數都沒有。
但現在看看,明明和氣可愛,哪裏像是那種人?
反倒是那安家,都說虎毒還不食子,不想那些人那麼狠心,對自家女娘也能下這麼重的手!
看吧,安與時多細皮嫩肉的小女娘家,後腰上挨了那一棍,又黑又紫的腫了一大片,裏麵的淤血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散開。
這時候,翁娘子已經把藥汁輕輕擦在後腰的傷處,用掌心不輕不重的推拿著,溫溫熱熱,居然都不怎麼疼。
不過轉眼,她便睡眼惺忪,口中無意識地感歎著:“真是好手藝......”
這頭,安與時安安心心的進入夢鄉。
另一頭,裴允踏進層層疊疊,守衛嚴禁的宮門。
一路行至太極殿,才剛踏進殿門,幾本折子就被摔了出來,剛好砸在他腳邊。
緊接著便又聽到年輕皇帝氣急敗壞的怒罵:“好你個裴允,仗著與朕有些私交,都班師回朝了,不第一時間過來麵聖,反而去摻和安家的家事,世族家事輪得到你管麼?”
“哼,朕看,你是多年在外,已經忘了自己身居何位了吧?”
“再要下次,你是不是還要騎到朕的頭上來!?”
本來皇帝發怒,周圍的宮人們都嚇得戰戰兢兢,一聽皇帝罵地越發離譜,立即都跪了下去,嘴上連連高呼“皇上息怒”。
“滾!”皇帝大發雷霆:“都給朕滾出去!”
裴允頓住,和在場所有宮女太監一起轉身就走。
皇帝又是一聲爆喝:“裴允,誰讓你走的?滾過來!”
“是。”裴允無奈回身,一步步挪了進去。
周圍的人都用憐憫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轉而飛速關上殿門,生怕走得遲了被殃及池魚。
開玩笑,天子之怒,有幾個能承受的住?
反正這一次,裴允跑去安家鬧了一場,短短一兩個時辰就招來無數官員臨時上折彈劾,是徹底觸怒龍顏了的!
然而......
新帝連鞋都沒穿,起身就衝了過來,越靠近門邊越謹慎,瞧著殿外應該沒人偷聽,這才把裴允推了進去。
“你可回來了,這幾年把我一個人扔在這皇宮裏,你知道我有多慘嗎?”
裴允滿臉無奈,頗為嫌棄地瞥了他一眼:“一國之君,有什麼慘?”
“哈!”司方峋都被氣笑了,坐回去以後直接炸毛,一根根掰著手指:“你知不知道大赫王朝的朝政有多爛?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收拾這爛攤子多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你知不知道那群世家勳貴有多難纏?還有!你知不知道他們往我的後宮塞了多少女人!?”
裴允不疾不徐地坐下,看堆滿折子的案幾上亂七八糟,渾不在意地一把掃開,自顧自斟了一盞茶。
皇帝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奪過茶盞,看他麵色難看,立馬賠著笑臉改口:“皇叔,這個皇帝我當不了!這帝位,當初本就該是傳給你的,你還是拿回去吧!”
“莫要禍從口出。”裴允冷哼,沒好氣地教訓道:“高官厚祿,美酒佳人,數之不盡的錢財,用之不竭的奴仆,不都讓你如願了?還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