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蘇家舊居客廳......度數隻有十五瓦的老式燈泡，燈光昏暗。

但足以讓蘇梨看清周圍的一切——

嘎嘎作響的老式吊扇。

中堂的巨幅偉人畫像。

首頁顯示著1978年6月23號的手撕小掛曆。

深紅色老式家具。

她身下結實舒適的寬大藤椅。

粉紅色襯衣、大紅色長裙，外表青春俏麗，內心宛如毒蛇的薑雪......

關於前世今天，蘇梨記得很清楚。

親生父母請假去薑家村將她接回來後，因為都要去單位處理急事，將她交給二哥蘇越，歉疚地離開。

蘇越去年高考落榜，今年想要再戰，雖然急著學習，聽說她還沒有吃午飯，給她下了一碗雞蛋麵，才急匆匆回房刷題。

她吃完見家裏有很多臟衣服沒洗，主動給洗好晾上。

剛忙完，在棉紡廠當宣傳幹事的薑雪下班回來了。

因為陌生，蘇梨一開始對薑雪有些防備。

但薑雪百般示好，她於是漸漸放下戒心。

不想，當門外響起父母回來的腳步聲，薑雪忽然發瘋般，自己抓散頭發和衣服，狠狠一巴掌將她扇暈在地。

前世蘇梨醒來，聽了薑雪這些誣陷的話，整個人都傻了。

麵對父母失望的眼神，隻知道幹巴巴地否認。

“沒有！不是！不是我幹的，我沒有欺負她，我......我沒有怪她漂亮，我沒有......嗚嗚嗚......”

薑雪欺她嘴笨，繼續埋汰。

“妹妹，你不該恨我的。

這件事裏，我也是受害者......

當然，我明白你的心情，你現在大字不識一個，就算回來也找不到好的工作和婆家。

但......就算把我打死，你也改變不了你這極其糟糕的形象吧？

......嗚嗚......妹妹，你這是在損人不利己啊......”

前世，蘇梨聽了薑雪這些戳心窩的冤枉話，又急又氣，雙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再醒來，還沒來得及開口，薑雪“大度”表態。

“爸、媽，薑家村的日子確實苦，妹妹今天這樣鬧情緒，我能理解，也願意原諒。爸，媽，這件事就這麼過了好嗎？咱們以後都不要再提了......”

蘇父蘇母善良寬厚，見狀沒有再指責蘇梨半句，反而對她更加小心翼翼，卻也都對薑雪的大度讚賞有加。

蘇梨那時見的世麵少，不知道怎麼反駁，心裏憋屈，卻也慶幸這件事能輕輕鬆鬆揭過。

卻沒想到，這隻是薑雪給她的下馬威，後麵還有無數憋屈......

不過，前世是前世。

現在......

一切都將不同！

蘇梨輕嗤一聲，準備揭開薑雪虛偽的皮。

薑雪卻搶先開口。

“妹妹，你不該恨我的，這件事裏，我也是受害者......”

薑雪又要說前世那段戳心之言......

蘇梨神情一凜，冷聲打斷。

“你也是受害者？來！薑雪，你先看看我身上這些傷疤......”

蘇梨捋起袖子和褲腳，露出胳膊和小腿，在父母難以置信的眼神中，指著上麵密集斑駁的傷疤厲聲控訴。

“薑雪，你告訴我，如果被掉包時......你可以選擇，你是願意回薑家受這種罪，還是願意來蘇家享福？”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薑雪裝佯，低頭不吭聲。

蘇梨不介意薑雪逃避問題，她揚了揚臉上印著五爪印的黑瘦小臉，冷聲往下說。

“告訴你，薑雪，這些都是輕的，我背上的傷更重。當然，你或許會說，你親生父母之所以打我，是因為我不討人喜歡。若換做你，他們一定拿你當寶貝。

那我告訴你，不僅是你父母，薑家村整個村子都重男輕女，女孩們待遇極差，就算不挨打，也沒有好日子過，三歲就要開始燒火做飯，五歲就要出工打豬草，吃不飽穿不暖，不許上學不許學手藝......

因為掉包，這些本該由你承受的，你全都躲掉了！而且還被我們蘇家嬌嬌寶貝一樣寵著，就這樣，你竟然還說自己是受害者！

嗬！如果你是受害者，滿身傷痕，瘦骨嶙峋的我算什麼？

薑雪，我爸媽因為養了你一場，心疼你，不願你回薑家村受罪，才用這個借口留下你。

但你不能真的這樣認為，更不能在我麵前提起刺激我。

你應該牢記，你是這件事裏最大的受益者，不信你去薑家村找人問，包括你父母兄弟，但凡有一個人說不羨慕你，就算我錯！”

蘇梨身上縱橫交錯的新老傷疤，早讓蘇父蘇母齊齊眼眶通紅。

聽她說完，蘇母謝雯忍不住疾步上前，一把將蘇梨摟在懷裏，“......對不起......小梨，對不起......都怪我當年大意，才讓你受了這麼多罪！嗚嗚......對不起......”

感受著媽媽溫暖的氣息，本沒想要流淚的蘇梨，鼻子一酸，淚水“嘩嘩......”流下。

前世，她曾深深恨過爸爸媽媽。

恨他們太過理智，每次她與薑雪發生矛盾，他們都是總是以理為先。

而薑雪狡猾，她蠢笨，他們的不偏不倚讓她一直被薑雪欺負。

他們仿佛是薑雪的幫凶一般。

後來她終於承受不住，想要報複薑雪和父母的時候，家裏接連出事。

不久媽媽和爸爸相繼去世，死前將除了家裏房子之外，並不算少的財物全都留給了她，她這才明白，她這對性格有些包子迂腐的親生父母，或許情商不夠高，卻都有著天下最溫柔的心。

她用力回抱住媽媽，淚眼婆娑望著爸爸，心中暗暗發誓，這一世，她一定要主動親近他們，守護他們。

薑雪看著蘇父蘇母和蘇梨的深情互動，心中又急又恨。

她銀牙一咬，眼珠一轉，打著哭腔說道，“......我......我......嗚嗚......剛才那些不是我的心裏話，我......我是氣妹妹咬我才口不擇言。

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爸媽對我的好，我知道我占了家裏天大的便宜，我隻是害怕妹妹趕我回薑家。

我......我的意思，我不會幹農活，回去隻有死路一條......嗚嗚嗚，我剛才是因為妹妹這一咬，嚇傻了......嗚嗚......”

謝雯和蘇父蘇向陽剛才已經對薑雪有了些許的不滿，但聽她這麼一說，怨氣立刻消了。

是啊，薑雪隻是個才滿十七歲的孩子呢。

他們忍痛給薑家兩千塊錢也要留下薑雪就是基於這個考慮的。

謝雯猶豫了一下，開口勸薑雪。

“小雪，雖然小梨打人咬人不對，但她在薑家受了那麼多罪，現在看到你情緒激動......也時難免，你就原諒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