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祁臻掙紮著要從輪椅上站起來行禮,姿態十分虔誠。
老襄王垂著眼,一直暗中觀察蕭祁臻的舉止,見他沒有絲毫敷衍,心裏也有些意外。
這個處處都喜歡跟他頂著幹的逆子,今天怎麼轉了性了?
“既然身體不適,那就坐著吧。”
蕭祁臻恭恭敬敬的謝過,又問候老襄王:“兒子這兩日病著沒出院子,父王一切可還安好?這幾日天氣轉涼,父王的老寒腿若是犯疼,可在睡前用熱生薑片敷敷膝蓋,或可以緩解一二。”
蕭祁璉和蕭祁琰尷尬的對視一眼,均以為對方是在做夢。
這蕭祁臻難道是病糊塗了?
這對襄王父子,不是幾輩子的冤家巨頭,一見麵就要吵個沒完,恨不得論個你死我活嗎?
怎麼今日如此和和氣氣,難不成是有什麼陰謀?
看來此地不宜久留。
蕭祁璉清了清嗓子,尬笑著說:“今日我們兄弟兩人來王府,除了給老王叔請安之外,還想同你商量下月太子生日宴的事。”
蕭祁臻:“太子又過生日了?”
真不是他要故意抬杠。
這個太子哥哥從小就身體不好,說是從娘胎裏帶來的弱症。
加上他又是儲君身份,所以從小到大的每一次生日,都幾乎是要大操大辦到舉國同慶的地步。
這也是蕭祁琰自小就妒忌太子,深恨不能取而代之的重要原因。
蕭祁琰笑著順著話頭說:“父皇說這是太子成婚之後的頭一個生日,說是要好好操辦。
另外還有份差事,近日江陵大盜潛遁進了京城,京兆府正在全力緝拿人犯,父皇有些擔心此事會影響太子的生日宴,所以命咱們兄弟分頭張羅。”
他瞟了眼一旁的蕭祁璉,笑著說:“二哥他現在在廷尉司任職,恐怕是不能分,身的,替太子操辦宴會的重任,恐怕要落到咱們兄弟頭上了。”
他故作大方道:“祁臻,不如你先選,我都行。”
蕭祁臻聽懂了他的意思。
太子生日宴,往年有皇後操持,今年有太子妃,哪裏會輪到他們兄弟來操辦?
不過按照流程,商量一下送什麼賀禮就足夠了。
蕭祁琰這樣說,無非是又想巴結蕭祁璉,又不想受累,所以要想法子把抓捕江陵大盜的任務推到他的頭上。
但是京兆府。。這不就是秋樺父親的頂頭上司那裏嗎?
蕭祁臻嘴角牽了牽。
這個蕭祁琰滿肚子壞水,居然也還有如此合他心意的時候。
蕭祁臻:“既然是為皇上和太子分憂,那隻管把最累的活派給我,我去抓江陵大盜吧!”
蕭祁璉見他如此爽快就答應,甚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笑著說:“原本這京城的治安,該歸我廷尉府分管,方才來時六弟還同我說你可能不會同意,沒想到你竟如此痛快!
二哥這邊先謝過你了,等你功成之日,我必設宴給你慶功!”
蕭祁琰臉黑了黑。
怎麼還能弄巧成拙了?
蕭祁臻不懷好意的衝他笑了笑。
這些皇子的心眼子加起來,都沒有蕭祁琰一個人的多。
身處下位,他最擅長得就是工於心計。
隻是現在蕭祁琰羽翼未豐,狐狸尾巴也沒有完全露出來。
那就跟他慢慢磨吧!
一點一點的剪除他自以為堅固的翅膀和盔甲。
讓他一點一點的去品嘗挫敗和無望。
如同被淩遲處死的重犯,看著自己的血肉一點點的被剝除幹淨,最終受盡折磨而死,方能抵消上輩子他做下的那些喪盡天良的事。
蔚宅。
蔚秋樺在房間裏麵翻箱倒櫃,清點薑氏所剩無幾的嫁妝。
薑氏幾次欲言又止,還是斟酌著對她說:“秋樺,你今天是不是太衝動了些,這和離可是大事,也是很不容易做成的。
這些年我的確見過不少夫妻過成了怨偶,但真正能夠和離的,我還未見過。
我很擔心事情辦不成,你又平白無故落得個忤逆的罪名,那你今後可怎麼辦?”
蔚秋樺總算找到薑氏壓在箱底的那份已經泛黃的嫁妝單子。
紅色描金封皮已經褪色,但裏麵的字跡還很清晰。
“找到了!有了這份單子,就不愁要不回咱們的東西!”
薑氏心道她太天真,憐愛的摸摸她的額頭:“我知道你是心疼母親,但這都是命,為了你,母親什麼都能認。”
蔚秋樺鄭重搖頭問道:“母親別管那麼多,隻說還願不願意同父親,同祖父祖母,還有蔚春燕母女這些人繼續過下去?”
薑氏自然是不願意的。
但她又有什麼法子。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誰讓她生得命不好,在議親的時候遇上家道中落,才不得已攤上了這份親事。
蔚秋樺:“有件事情,我覺得母親還是知道比較好。”
“蔚春燕其實是父親同四嬸的親生女兒,這件事情祖父祖母他們都知道。”
薑氏大駭:“你說什麼?!”
其實這些年,她也隱約有這種感覺。
似乎她和蔚望忠之間總是爭吵不斷,為公婆,為家中銀錢開支,為兩個女兒的用度花銷,為任何一件事情都能吵起來。
而每每他們吵架的時候,趙氏就像一朵解語花,在一旁柔聲勸說。
她起初隱約覺得不對勁,幾次提出要趙氏搬去和公婆同住時,蔚望忠都堅決反對,找的說辭也是千奇百怪。
而今日由女兒把這話說出來,薑氏突然覺得自己活像是個自欺欺人的傻子。
原來這兩人的奸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隻是自己不願意承認而已。
蔚秋樺抱著薑氏:“母親,女兒相信,離開了父親和這個家後,我們母女二人能過得更好。”
薑氏淚如雨下,靠在蔚秋樺的肩上,鄭重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蔚秋樺收拾妥當隻身出門。
她知道身後蔚望忠緊緊隨後跟著,裝作毫無察覺的樣子。
來到督府側門,蔚秋樺故意跟守門的小廝說笑寒暄,等到內院的嬤嬤聽到信兒出來迎她時,才不緊不慢的隨她進了院子。
蔚望忠瞪大了一雙眼,直到蔚秋樺的背影完全看不見後,這才灰溜溜的逃回了家。
蔚秋樺心中得意,走路也有些飄然。
穿過曲折的抄手遊廊時,冷不防撞上轉角迎麵而來的一個人。
領路的嬤嬤大吃一驚,忙退讓到一旁直福身賠罪。
然後拉著蔚秋樺低聲道:“這是我家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