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看著大兒子那驚恐莫名的眼神，顧明珠心裏也不好受，一切都是她自己作下的孽。

她走上前，一手一個把兩個小家夥拎起來，帶回房間。

在兩個小家夥驚恐又錯愕的目光下，找了一張幹淨的濕毛巾，動作輕柔地替兩人擦幹淨臉上的臟汙，又翻出金瘡藥給他們抹上。

小姑娘眼淚汪汪，想要親近她又膽怯，隻敢輕輕地攥著她的衣角。

蘇星瑋咬了咬牙，別開頭去，倔強道：“不用你假惺惺，你要賣掉妹妹，我們都不會原諒你的！”

顧明珠剛想解釋，突然聽見隔壁房間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蘇星瑋迅速跑了出去。

顧明珠也才想起來，二兒子現在的癡病還沒有被治好，之前她嫌麻煩，一直把孩子關在柴房裏的。

她心中暗自懊惱，緊跟著衝進柴房。

眼前發生的一幕讓她心碎欲裂。

五六歲的孩子，身體瘦得隻剩下皮包骨，眼窩深陷，皮膚蠟黃，因為疏於照顧，身上還帶著一股子排泄物的惡臭味。

此時他狼狽地摔在地上，稀碎的木頭渣子紮破了皮肉，他卻渾然不覺，隻用一雙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看著她，眼睛裏似蒙了一層霧。

“阿娘，不賣、妹妹！”

顧明珠一顆心都跟著揪了起來，三兩步上前想把二寶扶起來，先到一步的蘇星瑋卻將她一把推開。

扶起弟弟，用一種仇恨的目光盯著她。

“你想對阿尋做什麼！”

顧明珠差點摔倒，卻不生氣，反而覺得心酸。

“隻是想扶阿尋起來，換一身幹淨衣服。”

蘇星瑋明顯不信:“上次你還說要把阿尋丟到山上去喂狼！”

顧明珠:“......”

好像的確有這麼回事，娘家哥哥嫌棄阿尋是個累贅，把錢用在阿尋身上，還不如拿給他去城裏找人學本事。

她當時的確動心了。

回想起以前發生的事情，顧明珠覺得自己真是豬油蒙了心。

“娘！我少吃點，你不要丟掉二哥！”蘇茹茹也眼淚汪汪地看著她。

顧明珠心軟了，一邊安撫小女兒，一邊把小阿尋抱起來，輕聲道:“我不會賣掉阿尋，以後阿尋再也不用睡柴房了，就睡我的屋子。”

蘇星瑋將信將疑，牽著妹妹，眼睛不錯眼的盯著她。

顧明珠知道不管自己怎麼解釋，孩子們都不可能相信她。

幹脆也懶得再說，去廚房燒了一大鍋水，給阿尋擦洗幹淨身子。

因為長期處於肮臟潮濕的環境裏，孩子的後背和大腿上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瘡，看上去觸目驚心。

顧明珠一邊洗，眼淚也落下來。

自己以前可真是畜生啊！

蘇星尋從沒有被阿娘這樣溫柔的對待過，睜著一雙烏黑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她。

隻有嘴裏呆呆的不斷重複喊娘。

顧明珠動作麻溜的把小阿尋身上收拾幹淨，又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轉頭就去廚房給幾個孩子做飯。

廚房裏的鍋裏除了兩個發黑的紅薯，什麼都沒有。

其他的糧食都被她鎖在了櫃子裏，還準備多攢一些送去娘家。

顧明珠深吸一口氣，直接把米麵全部拿出來了，起鍋燒油，烙了一大盆又香又軟的蔥油餅。

吃飯的時候幾個孩子都不敢動筷子，老大蘇星瑋更是滿臉凝重，死死攥著手一言不發。

顧明珠直接拿了一塊餅子放在他手裏，聲音嚴肅:“快吃！一會兒我要去山裏一趟，你不吃飽怎麼有力氣照顧弟弟妹妹。”

蘇星瑋咬牙看她一眼，最終一言不發的把餅子吃完了。

顧明珠知道他這是還不信任自己，也不多說，吃完把碗筷收拾幹淨，帶上背簍和小鋤頭就出門了。

上輩子蘇星瑋功成名就之後請了遍尋名醫為弟弟治病。

她日子過得不好，被軟禁在家，有個小病小痛也沒人管，倒是趁機會偷偷跟那些大夫學了不少本事。

就想上山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挖到什麼草藥賣錢。

有了錢，才能給二寶治病。

剛走到門口，就感覺自己大腿被一雙小手環抱住。

一低頭，就看見小女兒蘇茹茹可憐巴巴的樣子，包著兩泡眼淚，奶聲奶氣道:“娘，別走。”

顧明珠心軟得一塌糊塗，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腦袋，輕聲道:“娘不走，娘隻是想去山上找藥材，賣了給茹茹買好吃的。”

正好有幾個從地裏回來的村民路過她家門口，聞言忍不住哄笑出聲。

“光天化日做什麼美夢呢，咱們村附近的山上哪有啥藥材，野草倒是不少，你去挖了送鎮上賣，看人家不把你給打出來！”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婦人嘲諷道。

另外的婦人立刻應和出聲:“可不是嘛！咱們村裏最有見識的就是在鎮上賣雜貨的老劉了，他見多識廣，山上要是有草藥，早被他挖完了，哪裏還輪得到你！”

“哎呀！真是想錢想瘋了！”

眾人一片嘲諷，最先開口的胖女人得意地揚了揚眉，故意說道。

“要我說，她去山上挖藥材是假，八成啊，是去偷漢子的！”

顧明珠眼神驟然一沉。

原本不想跟這些村婦計較，卻沒想到她們越來越過分！

胖女人咂了咂嘴:“這女人開了葷，哪裏忍得住沒有男人的日子，她男人都走了這麼久，想男人也正常......啊！”

女人的話戛然而止，忍不住驚叫出聲。

顧明珠手中鐮刀在不偏不倚的插在了女人腳邊，入土三分！

嚇得女人臉色陣陣發白。

“我的刀不長眼，再敢亂嚼舌根，下次就不是插土裏了。”顧明珠冷冷開口。

女人氣得臉色漲紅，卻真的不敢再胡亂開口。

其他人一時間也安靜下來，震驚莫名地看著她。

顧明珠冷冷扯了扯唇，眼底滿是嘲諷。

世人就是這樣，你敬著她讓著她，她便辱你欺你。

隻有自己強大了，別人才不敢輕易招惹。

她不緊不慢走過去。

胖女人嚇得連連後退。

她總覺得顧明珠不一樣了，尤其是那眼神，像狼一樣凶狠，看的人心裏發慌。

顧明珠什麼都沒說，拔出鐮刀丟到背簍裏，就往山上去了。

不過腿上多了個小掛件。

蘇茹茹怕她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一直抱著她不撒手。

她一開口趕她回去，蘇茹茹就用那雙軟萌漂亮的大眼睛盯著她。

可憐巴巴的。

顧明珠就軟了心腸，把小姑娘拎起來抱著走。

蘇茹茹趴在她懷裏，甜甜地笑起來。

今天的娘親很溫柔很好，她不想讓娘親離開。

顧明珠在山上逛了一圈，還真是光禿禿一片，除了野餐什麼都沒有。

她有些頹然。

蘇茹茹舍不得娘親受累，自己下來走，深一腳淺一腳，突然就“哎呀”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顧明珠嚇一跳，忙走過去把小女兒扶起來。

看見蘇茹茹屁股底下坐的東西，她瞳孔驟然緊縮。

竟然是靈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