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次日天將亮，謝翎遙便帶著孔姑姑去了隔壁春和堂尋到蕭老夫人，日行慣例。

她到春和堂院子碰巧遇見了預備要伺候老夫人起床的大夫人。

昨日蕭家的風聲，很快就傳到隔壁院子的耳朵裏。

謝翎遙先是給大夫人問好，對方難得熱切溫和的回應了一聲。

大夫人看著眼前這麼乖巧的謝家姑娘，心裏不由得埋怨那蕭成那小子居然分不清什麼叫好壞。

兩人本來就沒有什麼話要聊得，二人在院內等著老夫人起身的消息，她們之間的氛圍就顯得格外寂靜。

幸而老夫人醒來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來。

她們一前一後入了屋內，謝翎遙嫻熟的幫襯著大夫人打下手。

試茶溫、遞幹濕恰到好處的帕子，她準備妥當後，大夫人不過是傳遞的那個人。

蕭老夫人眼尖，她其實看得出來幹活的人不是大夫人。

等老夫人穿戴好坐在前廳以後，謝翎遙抓住恰到好處的時間點，站在一側，輕聲說道：“老夫人，翎遙今日需回一趟謝家幫襯一二。”

昨晚謝翎遙在床上思索再三，想了想還是決定親自去跟蕭老夫人告假才是。

盡管她確實很想拿捏林薇半夜帶走蕭成這件事，故意撒脾氣回娘家。

但這樣的舉動，對於謝翎遙來說未免有些太過幼稚了。

她話音剛落下，屋內便陷入一陣沉寂裏，大夫人不敢多言，她隻能小心翼翼觀察著老夫人細微表情。

“聽聞過幾日謝家要辦一個冬至宴，這是你們家二公子回京以後辦的頭個宴會？”老夫人沉聲開口詢問道。

謝翎遙微微頷首。

蕭老夫人看了一眼身旁秦姑姑，又點了點架子上的木盒。

“這是前些日子鋪子送來的折花，想著謝家姑娘應當喜歡，便留了一批，成哥兒他媳婦帶回去給她們吧。”

謝翎遙接過木盒，也聽出來蕭老夫人放行的意思。

蕭老夫人看向大夫人，乍得一聽是在詢問的意思，“蕭瑛那丫頭是不是剛從蘭陵回京華了？”

實則是老夫人在確定蕭家是否適齡的丫頭陪著謝翎遙回門的意思。

大夫人臉色有一瞬尷尬，她皮笑肉不笑的回應，“在回京華的路上了，應當快到京華了。”

老夫人微微頷首，“既然如此，那就讓蕭瑛這丫頭陪成哥兒他媳婦去謝家吧。”

“這......”大夫人聽到這斬釘截鐵的安排，她還想掙紮一下，“蕭瑛也不是三太太的親小姑子，不如讓淑宜陪同去，姑嫂關係也更好一點。”

謝翎遙垂眸捧著木盒不說話，她就看著大夫人掙紮的樣子，抿唇掩飾自己嘴角。

上一世，最後她與大夫人其實沒有什麼交際，但她落井下石的樣子看著著實讓人厭煩。

“成哥兒他媳婦，這回帶淑宜那丫頭回謝家嗎？”老夫人犀利的目光投擲在她身上，出聲詢問。

謝翎遙微微搖頭，“府上還有外人在，總不能讓一個外人在府邸裏。”

這個外人，不必點名，眾人也都明白這話是在點林薇。

蕭老夫人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她本來不知道該怎麼將昨天夜裏的事。

圓房這事兒是她老人家派自己的親信去的，林薇半夜搶人，這不僅是對蕭家三房太太的地位的輕視，更是打在了蕭老夫人的臉上。

隻是這種顏麵，蕭老夫人一時掛不下臉來。

“成了，等蕭瑛回來了就讓她去謝府尋成哥兒他媳婦。”蕭老夫人一拍定案。

謝翎遙回娘家的家宴不帶試婚年紀的蕭淑宜，蕭老夫人不僅不說她甚至默認了謝翎遙的做法。

大夫人看向老夫人，眼中滿是錯愕和震驚。

一直以來，她都感覺得出來蕭老夫人對待這個庶出孫媳婦，可比府上任何一個嫡係都要親和許多，甚至還有說不出來的偏愛。以前尚且是大夫人以為的錯覺，可今日經過這麼一茬事。

大夫人心裏是越來越篤定，這哪是什麼錯覺啊。

這分明就是明堂堂的偏愛。

“行了，就別再我這老婦人這裏浪費時間了，快些回去準備準備，速度快些說不定還能趕上午時回娘家。”

蕭老夫人樂嗬嗬的讓謝翎遙先走了。

謝翎遙深深俯身謝過了蕭老夫人的好心，領了老人家的好意後，她便快步回到隔壁蕭家。

前腳三房太太走了，後腳蕭老夫人的臉色沉了下來。

“去把那個林家女帶到春和堂前廳去。”

——

陳郡謝家在京華的宅邸就在蘭陵蕭氏隔了幾個世家的後巷裏，正如蕭老夫人所說，等她們的馬車到謝府正門時，恰好是午時。

早早就候在正門的老管家見著謝翎遙的馬車來了，連忙拎著衣袍下了台階，親自守在馬車旁候著。

“老夫人和夫人正在前廳等姑娘好些時候了。”

謝翎遙剛下馬車就聽見大管家說的話，她不慌不亂地站穩後，回頭看了一眼春棋。

大管家以為大姑娘這是準備直接進府邸了，正納悶這馬車怎麼還不行走時，春棋卻上了馬車搬下來一個物件。

“王管家，車上還有幾個貴重的寶貝，勞煩派人卸下來的時候輕拿輕放。”

這一舉動惹來王管家一頭霧水，可緊接著看著從簫府過來的馬車上，不下三四個物件下馬車後，王管家扭頭看向大廳方向的目光多了一層敬重。

這邊，謝翎遙進入久違的謝府，環顧熟悉卻又陌生的環境，讓她陷入一陣回憶當中。

上一輩子，因為成為蕭家婦，她生怕外人覺得她還依靠母族，也怕蕭成會感覺到陳郡謝氏的壓力。

她一直都極力克製和疏離母族之間的關係。

可她的母族卻從未有過一次想要放棄她的念想，從頭到尾，不管是母親在謝家當家掌中饋也好，還是嫂嫂成為新的謝家夫人掌權也好，她們從未遺忘過自己。

是她自己親手斷送了這段親情。

也就是在快要病重離世時，在蕭家徹底被禁錮餘生的時候，謝家以為她徹底為了蕭家斷絕她們......

謝翎遙心頭狠狠一顫，她當年到底做了多少糊塗又荒唐的事情。

踏入大廳，輝煌大氣的屋內點滿燭火，與蕭家內斂低調的風格全然不一。

謝老夫人手裏杵著金絲楠木的拐杖，見著衣衫明亮的姑娘從正門款款而來，謝老夫人的笑意漸漸加深了不少。

“翎遙給祖母、母親問安。”

落落大方的動作，絲毫挑不出一點作為世家小姐的錯處，這是陳郡謝氏高要求栽培女兒的結果。

謝老夫人作風一向利索精準，她半眯著那雙與謝翎遙有幾分想象的眼眸，沉聲質問道：

“我聽聞蕭成凱旋而歸的時候還帶來了一個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