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人循聲望去，看見一個約莫三十的男人，從外麵進了裁縫店。

他國字臉，濃眉，一雙眼漆黑幽深，薄唇勾著一抹笑，笑容溫和如玉。

一身西裝，皮鞋擦的光亮，高大挺拔，看著是一表人才。

“張先生，請問有何貴幹？”柳潔淡淡的問了句。

“我想做套西裝和一套旗袍，半個月後參加宴會。”張明宇，緩緩開口說出他的目的。

柳潔環顧四周，沒有看見除了張明宇之外的女子，不禁好笑的問：“既要做一套女子的旗袍，那女子呢？若不給她量一下尺寸，恐怕不好做。”

“她的尺寸，按你的身材做就好。”張明宇微眯起眼眸，笑容深邃，讓人難懂。

柳潔微微一愣，隨即點頭。

“小小，你幫張先生量尺寸。”她轉而吩咐蘇小小，繼續的做手中的事。

張明宇隨著柳潔的目光，這才發現了柳潔身邊站著的蘇小小。

他不禁皺眉，說：“一個小丫頭會做什麼？如果尺寸量錯了，到時我該怎麼參加宴？還是你來幫我量吧。”

他說話的時候，始終都不疾不徐，很是溫和，看得出是一個學識豐富的翩翩男子。

“這位先生，量尺寸的事，以後都是我做了，雖然我的年齡小了一些，但請你相信我的能力，絕不會出一絲差錯！”

蘇小小擋在柳潔跟前，不卑不亢的說。

張明宇微愣，隨即有些哭笑不得的點頭。

“好。”他沒有再說別的，任蘇小小拿著卷尺，在他的肩上，他的手臂，腰間量下每一處的尺寸。

確實是手到擒來。

“柳小姐，怎麼請了小工？是忙不過來嗎？”張明宇的心思，並沒有在蘇小小身上。

柳潔坐在縫紉機前，正車著一條裙子。

她的側臉優美如畫，踩縫紉機的動作，換線的動作，都優雅如舞者。

一舉一動間，不帶一點刻意。

這樣的女子，沒有男人不會為之心動。

柳潔聽了張明宇的話，微微抬頭，卻沒有回頭，隻盯著縫紉機上的裙子看。

“正好是暑假，我就讓我女兒學一學做衣服，也當是鍛煉鍛煉她。”

她此話一出，蘇小小記錄尺寸的手微微一愣。

柳潔這是幹脆就把她當成擋箭牌了？

不過，她並不反感。

“女兒？”

張明宇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他去看蘇小小，見她長得也很是好看，如果長大了，定也是如柳潔這般足以顛倒眾生的女子。

可是，柳潔在這條鎮子上生活了近十年，從來沒有聽過她有丈夫孩子。

“是啊，過去被送給別人家養了，我是最近才知道，小小，我的女兒就在這鎮子上。”

柳潔輕描淡寫的，說了蘇小小的‘來曆’。

她的眼眸間，唇角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傷感。

如果不是蘇小小明白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她也要相信柳潔說的是真的了。

“是嗎？”

張明宇若有所思的打量蘇小小，“女兒都這麼大了？那你的丈夫呢？怎麼沒有見過他？”

“他......”柳潔的眼中染上了一層水霧，忽而又笑了，“張先生，你什麼時候跟街上的那些女人一樣，喜歡上探聽別人家的八卦了？”

張明宇啞然的笑了笑，轉頭去問蘇小小：“小姑娘，尺寸量好了嗎？”

“張先生，已經好了。”蘇小小把所有尺寸都看了一遍，微笑應答。

張明宇了然的輕輕點頭，“既然尺寸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轉身出去，走到門口，腳步微頓，再轉身過來。

“柳小姐，那件旗袍用你的身材尺寸就好，布料花色，你定，我......相信你的眼光。”

說罷，他沒有再回頭。

“柳姐姐，這又是一個你的追求者之一？”眼看他走了，蘇小小走過來。

柳潔輕抿著唇，隻淺淡的笑了笑。

“小小，以後在人前，就說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兒。”

“啊？”蘇小小靜默了一瞬，隨即很幹脆的說：“好呀。”

可想到，柳潔還年輕，總不能一直一個人過，她又遲疑了。

在裁縫店的日子總是過的飛快，下午沒有客人來，她就跟著柳潔學做衣服的每一個步驟。

直到天邊的彩霞灑在裁縫店，蘇小小才踏上回家的路。

剛進門，屋內傳來兩道哄笑，其中一個，是蘇澤的，至於另一個......

蘇小小進了屋，看見了張鐵根。

蘇小小的心中一冷，隻當沒聽見，徑自的去廚房。

隻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她想避過，別人卻不想。

“小小。”張鐵根諂笑著走來，語氣親密的喊她。

蘇小小隻覺胃裏一陣的惡心，她腳步頓了頓，隨即又繼續的往廚房走，打算裝聾作啞。

麵對她的無視，張鐵根不怒，反而直接追了上來，和蘇小小並肩走著。

“小小，怎麼不理人呢？”

他還是笑著，笑的猥瑣至極。一雙眼眯成一條縫，兩邊顴骨凸起如雞蛋，尖嘴猴腮的模樣。

蘇小小看也不看他一眼，用最冷的聲音說：“你不要來我家惹人厭。”

“蘇小小，鐵根哥是我請來的客人，他今天晚上要在家裏吃飯，你憑什麼趕他？”蘇澤一看蘇小小的態度，就怒從心來，衝上來就吼。

蘇小小唇間，多了一絲冷和譏諷，她想反擊，張鐵根先她一步開了口：“蘇澤老弟，別這樣跟你妹妹說話，我們對女孩子要溫柔一點。”

蘇澤本還想繼續罵，但張鐵根一開口，他隻能不情不願的把到嘴邊的咒罵給咽了回去。

“你給我態度好一點，鐵根哥是我們家的客人。”

蘇小小隻用一個鄙夷的目光掃過他們二人，一言不發，進了廚房。

迅速的關上門，又上了栓門。

已經是黃昏，廚房內漆黑的很。

她整個人靠在門上，掃過幾乎什麼都看不清的廚房，隻覺悶得慌。

蘇澤把張鐵根帶回來，還要留他吃飯是什麼意思？

答案，呼之欲出。

“蘇小小，多做點菜和飯，如果不夠吃，你就別吃了。”門外，蘇澤在吼著。

她沒有回答，去將廚房的燈打開。

廚房裏放著一塊李美花早上買的肉，還有土豆，三月青，茄子。

看見了土豆，她忽而想到了什麼，嘴角泛起淺淡的笑，清冷狡黠。

“在這裏吃飯？那就吃吧！”

半個小時後，天已經全黑了，飯菜都擺上了餐桌。

三月青煮瘦肉的湯，炒土豆絲，紅燒茄子，簡單的三道菜。

李美花和蘇大全，也早已經從外麵回來了。

許是蘇澤對他們說了什麼，對於張鐵根留在家裏吃飯的事，他們竟然是格外的歡迎。

“鐵根啊，以後常來我們家玩。”李美花難得很大方的，把自家餐桌上的肉，盛了大半碗給張鐵根。

而蘇小小，一如既往的，她隻吃蔬菜。

“李嬸子，你對我真是好，以後我一定常來。”

張鐵根毫不客氣的吃了一塊瘦肉，看見蘇小小的碗裏，隻有土豆絲，他頓了頓，然後用筷子夾了一塊肉遞到蘇小小麵前。

“小小，你也吃點肉。”

‘溫柔’的口吻，讓蘇小小一陣惡寒。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把碗藏到一旁，“不用。”

“這麼客氣幹什麼？快接著吧。”張鐵根難得耐心，筷子又往前一伸，想直接把肉扔到蘇小小的碗裏去。

蘇小小把碗藏到了桌底，用完全無法掩藏的厭惡口吻說：“我說不用，拿開！”

嗬斥，讓桌前的所有人都愣住。

張鐵根也隱隱有怒意，不過很快又緩過來了。

“蘇小小，你這是幹什麼？人家鐵根好心給你肉吃，你還不識好歹？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是個什麼東西。”

李美花已經厭惡透了蘇小小，見她這副模樣，張口就罵。

“蘇小小，你找死！”蘇澤跟著吼，轉而，又笑眯眯的對張鐵根說：“鐵根哥，你別理她，她就是吃青菜的命。”

張鐵根不情不願的把肉放回了自己碗裏，麵色冷了幾分。

蘇小小覺得這飯是沒法吃了，把碗放在桌上就離開，走到大門前的木墩上坐著，抬頭看天。

張鐵根裝腔作勢的喊了她吃飯，她隻當是沒聽見。

屋內一片的笑聲，和蘇小小的孤寂完全不同。

她，在等著好戲開始。

張鐵根一邊吃，還不忘舔著臉對離他四五米遠的蘇小小說：“小小，你做的菜真是好吃，比我媽做的好吃多了。”

蘇小小的眼底，劃過一抹陰鷙。

“既然好吃，那就多吃一點。”

她在土豆和茄子裏，都放了些辣椒。

而張鐵根的腸胃不太好，一吃辣的，就會拉肚子。

張鐵根現在滿腦子的都隻想著討好蘇小小，盡管辣的難受，他還是硬著頭皮點頭。

蘇小小眼看一桌子的菜被他們吃的差不多，嘴角那不易察覺的笑，越發的濃。

“呀，我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