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遠去的背影雖然瘦削,可透出的卻是不屈的堅韌。
孫管家見顧南恒如此不識抬舉,更是恨恨地往地上的書箱啐了一口唾沫。
“敢得罪我,那我就讓你好好地毀死在祠堂裏!不知死活的野種。”
孫管家喚來兩個小廝,跟著他一左一右地到了祠堂外。
顧南恒早已在蒲團上跪好,脊背挺得筆直。
“少爺,公主是讓你來跪祠堂反省的,可不是讓你來享福的,來人,把蒲團給我撤了,讓顧家的祖宗好好地看看咱們少爺的誠心。”
孫管家端著是一副小人得誌的做派,在指使小廝將蒲團撤走後,又故意將靈位前擺放的陳年貢品也一並收走。
那模樣倒是生怕顧南恒會偷吃一般。
“啪嗒”一聲。
是孫管家將祠堂的門上鎖的聲音。
顧南恒聽著門外兩個小廝恭維孫管家的話,麵色未變分毫。
夜色漸深,溫度也降了下來。
顧南恒隻著了單薄的青衫,經祠堂透過的穿堂風一吹,更是冷得身上直泛雞皮。
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欞,照映在顧南恒的肩頭,似是安撫。
“嗬......”
顧南恒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
他的眼前除去黑暗,再無半分的光明。
這一夜過得極漫長。
顧南恒被冷風吹了一夜,原本還未痊愈的傷口隱隱有了潰爛發炎的跡象。
待到第二日晚間時,少年已然有些無法保持直挺的姿勢。
膝蓋處傳來細密的疼痛,更是讓顧南恒在清醒與痛苦中不斷撕扯。
顧南恒不由想到了昨日在學堂見到的金尊玉貴的奶團子。
明明她才三歲,可卻受盡寵愛,身份也極盡尊貴。
而他卻隻能如螻蟻般苟延殘喘。
可若不是雲錦點名要他作伴讀,他也不至於被嫡母針對,被皇室眾人戲耍。
許是地位待遇太過懸殊,顧南恒心中竟不由得生出一絲對雲錦的怨懟。
腦中思緒紛雜,逐漸彙聚到一處,漸漸混作一團。
顧南恒的眼皮也越來越沉,最後卻是沉沉地閉上,癱倒在地。
而被顧南恒所豔羨的雲錦卻是在心心念念想著他。
“都兩日了,怎的還不見顧南恒,莫非是他不願做我的伴讀,所以對我避而不見嗎?”
小奶團子百思不得其解,一張小臉皺皺巴巴的,更是教人忍不住想要去捏一捏。
“六哥哥,你這是幹什麼,走開!”
雲錦沒好氣地拍開六皇子蠢蠢欲動的手,隨意地翻了個白眼,卻是未將她的可愛折損分毫。
“哎喲,我的好妹妹,六哥這是在哄你開心嘛,你這是怎麼了?愁眉苦臉的?是誰欺負你了,告訴哥哥,哥哥替你收拾他!”
六皇子張口閉口便是教訓,那張本就青澀的麵孔上多了凶神惡煞的神情,卻是有些莫名的違和。
雲錦正待要開口,便聽得外間傳來一陣喧鬧吵嚷聲。
或許是第六感作祟,雲錦從石凳上跳下,而後一步步朝著人群聚集處走去。
“快滾!別臟了貴人們的眼。”
為首的書堂最壯碩的打手,隻見他正對一瘦小的少年拳腳相加。
少年被打得渾身蜷縮到一處,口中卻是不停地念著“雲錦”的名字。
雲錦五感甚是靈敏。
在聽到那少年在呼喚她時,不顧他周遭的臟汙蹲下身,脆生生地問道:
“這位哥哥,你認識我嗎?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隻見原本奄奄一息的少年在聽到雲錦的話後,眼中驀地升起一道亮光。
“你......你就是雲錦公主,我......”
少年還未來得及將話說完,便昏死過去。
“哥哥,你快醒醒。”
雲錦見人昏迷了過去,正要伸手,卻被六皇子給攔了回去。
“錦妹妹,這人身上太臟了,你別碰他,省得晦氣,這個人我認識,是顧南恒的廢物小廝。”
六皇子說話時神色鄙夷,甚至還拿出帕子,煞有介事地擦了擦雲錦嫩白的小手。
好似雲錦真的沾到了什麼臟東西般。
顧南恒?
他的小廝為何會出現在學堂中。
莫非是他出了什麼事?
雲錦四及此,扯了扯六皇子的衣袖,奶聲奶氣地懇求道:“六哥哥,我想去駙馬府,你可以帶我去嗎?順便將這小廝帶上,他畢竟受傷了。”
六皇子是一萬個瞧不上顧南恒,可雲錦眼巴巴地瞅著他,那小模樣更是我見猶憐。
“好吧。”
六皇子敗給了雲錦的萌勢攻擊,隨後命宮人備好了馬車,朝著駙馬府前去。
約摸半個時辰後,馬車在駙馬府外穩穩停下。
府門外的守衛一眼便認出是皇家之人所用的馬車,當即便恭敬地上前問安:
“不知二位是何人,竟大駕光臨駙馬府?”
六皇子懷中抱著雲錦,神色高傲:“本皇子是當今六皇子,這是長公主,我們是來找你家公子的,快些帶我們進去。”
守衛聽到長公主的名號時,還沒來得及驚愕,便又聽到二人是來找顧南恒的。
一時間神色錯愕,還夾著些不知所措。
“我們快進去吧,莫要耽誤功夫了。”雲錦越發擔心顧南恒的安危。
隻見小團子掙脫六皇子的懷抱,三步並作兩步,正要邁腿越過正廳,朝另一處拐時,一襲紅色衣衫的女子適時地出現。
卻是攔住了雲錦的去路。
“姑姑。”
雲錦認出那人是依蘭公主,仰頭甜甜一笑,問道:“恒哥哥在哪裏呀?他都好幾日沒來學堂了。”
依蘭公主聽到雲錦提起顧南恒,神色有了一瞬間的難看。
但很快,她便又恢複了和藹可親的模樣,摸著雲錦的頭道:“錦兒乖,你的恒哥哥並不在府中,他出去了。”
雲錦人小鬼大,一眼便看穿了依蘭公主是在撒謊。
“那恒哥哥去哪裏了呀?”雲錦不依不饒追問。
“這......”
就在依蘭公主斟酌著要編個什麼借口時,雲錦看準時機,趁她不注意,一溜煙兒便朝著左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