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聽著這冰寒徹骨的聲音,頓時驚恐的跪了下來,連忙搖了搖頭:
“屬下之是瞧著這黎姑娘性子烈,怕她會想不開,所以才會......”
光是看自家主子平日對黎姑娘的關注,若真的出事,還不一定王爺會做什麼。
可這番話聽在他的耳朵裏,厲行川卻嘲諷的冷笑了起來。
他緩緩走到了蘇武的麵前,居高臨下的打量著他。
“那你也太不了解她了。”
她性子烈?
會出事?
他的嘴角劃過了一抹諷刺的弧度。
“她若是真這麼有本事,當初又怎麼會......”
怎麼會就那麼拋棄了他,委身於太子?
想到這裏,厲行川緩緩闔上了眸子。
再次睜眼,一派清明。
“她不過是貪生怕死之人罷了。”
說著他直接越過了蘇武,朝著王妃殿外走去。
見蘇武還沒反應,才淡淡開口:“還愣著做什麼?”
蘇武後知後覺,連忙起身跟上了他的步伐。
殿門口,一個纖弱的身影微微打顫,她滿是粗繭的雙手用力撐著地。
黎清歡臉色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因為一日未曾進水已經開裂。
她隻覺得有些頭暈目眩,身子一晃一晃的。
眼看著她就要這麼倒下去的瞬間......
忽而一隻寬大的手掌猛然攬住了她的腰肢!
感受著大掌傳來溫暖的溫度。
本就被夜裏凍的牙齒打顫的她,下意識的靠的更緊了些。
不對!
黎清歡驟然清醒了過來,錯愕的抬頭看過去,正對上了一雙深邃,讓人看不透的眸子。
“王爺。”
她連忙跪正了身子,頗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竟然當著他的麵如此失態!
厲行川緩緩收回了手,看著她這副模樣隻覺得諷刺,他撇開眼,從她身邊徑直路過。
走了很遠,男人輕飄飄的話語才從遠處傳來。
“看來跪夠了,進來伺候。”
黎清歡有些悵然的看著他的背影,忽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原來隻是路過。
等她忍著膝蓋酸澀的痛楚,踉蹌的走進房裏時。
隻看著厲行川正閉目養神,斜倚在床榻上,慵懶的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過來捏肩。”
門外扶著她進來的蘇武有些訕訕的退了出去,看著黎清歡的眼神裏透著同情。
可憐她了,這幅樣子還要去伺候主子。
不過黎清歡倒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至少不是那檔子事。
若是被他折磨一番,隻怕是自己得當晚死在他床榻上。
不過想到這裏,黎清歡自嘲地笑了一聲。
她還想這做什麼?如今王妃側妃入府,哪有她什麼事?
因為黎清歡的手被凍出了血,她先走到一旁的淨水池,給自己倒了一盆水,手將放進去,澄澈的水立即變得渾濁,傷口刺疼得猶如刀片在刮,但黎清歡卻抿唇一聲不吭。
她早就習慣了。
等淨了手,她也沒有塗藥膏,因為厲行川不喜歡藥味。
她拿巾帕擦拭過手後,便乖乖上前,雙手撫在了厲行川寬大的肩膀上。
黎清歡拿捏著按摩力道,厲行川不開口,她也不出聲。
宮殿裏靜謐得過分,莫名的讓人心慌。
厲行川突然就開了口。
“你是不是在想,該怎麼報複王妃?”
來了。
黎清歡的手一頓,她知道厲行川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自己的。
她連忙收回了搭在他肩上的手,重新跪在了榻上,一副恭敬乖巧的模樣。
“奴婢不敢。”
隻有她自己知道,重新跪下去疼的她四肢百骸都疼的發顫,額角隱隱滲出了冷汗。
然而下一秒,她的下巴卻被粗暴的挑起,卻又溫柔的摩挲了幾下。
厲行川含笑的眸子透著些許曖昧,但說出的話卻無比殘忍。
“你最好不敢,不然......”
“我定讓你生不如死。”
黎清歡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的房間。
似乎因為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幾乎沾到床榻便睡了過去。
即便蓋了三床被子,卻依舊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隱約記得也是同樣的冰冷的夜裏,她為了替厲行川求情,被太子拘禁折磨,因為她不肯就範,太子就命人將她死死按在地上,讓她親眼看著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鬟桃香被活活折磨致死。
桃香雖然是丫鬟,但是天真活潑,可愛吃桃,常撒嬌讓黎清歡給她讀話本聽,像小女生一樣憧憬愛情,整天歡兒地攢錢,說是給自己攢嫁妝,等十六歲出府了,就嫁一個如意郎君。
但她卻在自己十六歲生日當天,被太子命十幾人給活生生折磨死......
黎清歡還記得,自己淚眼婆娑間,還看到桃香臨死前,渾身血肉模糊,哭著讓她跑。
就這還不夠,等夜深了,黎清歡差點哭暈過去的時候,被太子拽著頭發拽入了院落。
雷雨交加中,太子麵目猙獰地質問她:“你就那麼喜歡皇叔?替他求情?不若替他去死,說不定皇叔還能活......哈哈哈!”
他執鞭,一鞭一鞭狠狠地砸在黎清歡的身上,打暈過去了,便命人拿辣椒水潑醒,黎清歡是被嬌寵著長大,那般的痛,讓她生不如死......
最後她是奄奄一息地被丟入了亂葬崗,爬著爬回去的。
黎清歡猛然睜開眼,這才發現似乎中了夢魘,手指纂成拳摳進了血肉之中也不自知。
雖然她已經將太子拉下馬,那十幾個人也都死了,但是她每每憶起,心依舊是疼痛難耐。
黎清歡踉蹌的爬下了床榻,顫抖的鋪開了一張紙。
即便她知道這封信寄不出去,但若是尋個地方發泄一下。
她會瘋的。
“母親啟,
於此書,吾思慮良久,心有數語,卻難啟口。
府中日難,索性王妃入府,自此夫妻恩愛,定有日放吾回鄉,
萬般終作土,孽緣終盡,
於母膝下享天倫之樂。”
緩緩放下毛筆,黎清歡將各種情緒盡收眼底。
仿佛寫下這封信,她便能有繼續堅持下去的勇氣了。
叩叩叩——
“王爺,該起了。”
良久,聽見一聲略微惺忪的允諾聲。
“進。”
黎清歡端著洗漱的水盆推門而入,本坐在床榻上醒神的厲行川忽而眉頭一挑,直接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將她一把拽了過來。
她手中的水盆險些掀翻了。
不等她回過神來,厲行川捏住她的下巴,對上眼她發紅的眼上,凝眉冷聲質問道:
“哭了?”
黎清歡頓時有些心虛的閃躲了一下眼神,隨即低垂下眸子。
抬手不著痕跡的撿起了掉在床榻上的帕子。
“昨夜雷雨聲有些大,奴婢有些驚嚇而已。”
可厲行川卻好似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
隻聽著他忽而冷笑了一聲,涼涼的嘲諷了一句:
“你會怕雷?”
黎清歡的臉色變得蒼白,她還記得她去找厲行川退婚的日子,就是個雷雨天。
那時候貼身丫鬟還勸她等改日,但是她頂著雨,不管不顧地去了。
他少年時送的所有物件,都被她當著他的麵丟進了泥濘裏。
那日她走後,他那的雷聲大嗎?
黎清歡抿唇垂眸,將帕子浸入溫水裏,投了兩遍,權當沒聽見他的話語。
厲行川怎會不知她這點兒小心思,頓時不悅的眯起了眸子。
“本王在問你,究竟為什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