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陶歡意到了客房，剛剛眼裏那若隱若現的白光與輪廓卻漸漸消失歸於黑暗。

她推著盲杖找到了床邊，小心翼翼地扶床坐下。

抓著的手機卻在此時震動起來。

“喂？”

電話那頭傳來舅舅方域明急切的嗓音。

“歡意，我在沈家門口。你能不能開開門，讓舅舅進來？”

“舅舅，這是沈家。”

言下之意，不過是在側麵和方域明說清楚，她不過是個剛剛入門的，倒也沒有那個能耐能在這裏說事。

她與沈晏郴簽了契約，總不能真把自己當成沈家少奶奶。

“沒關係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一個姑娘家家的，現在懷有身孕！可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嫁進沈家啊！”

陶歡意擰眉，張嘴，卻有好多話哽在喉嚨裏，“舅舅，我......”

“歡意，你別再糊塗了，再怎麼樣舅舅也是你的親人！你忘了當初，你家起了大火，是舅舅把你接回來養了你那麼多年的麼？”

陶歡意沉吟，沒有回話。她緊握著導盲杖，一股無名的怒火充斥一切。

“舅舅知道這是你舅媽的錯，她做人做事過於急躁。這樣吧，你先讓人給舅舅開門，要不然你出來也行，舅舅有話單獨想和你說。”

隻要不麻煩到沈晏郴就行。

陶歡意一咬牙，答應了。

“好，那你等一會。”

陶歡意說著，輕敲著盲杖小心翼翼地下樓。

先前傭人帶過她，以她的記憶，隻要走過一次就能大概認路。

循著印象好不容易到了門口，她開了玄關處的大門，哢嚓一聲，方域明就立刻闖了進來。

他繞開陶歡意，沒了剛才的溫和，口氣裏添的是嚴厲的質問：“歡意！我就和你長話短說了吧！沈家家大業大，你作為一個女孩子，就不能這樣不清不白地跟著他們，懂嗎？”

陶歡意的神色黯然。

舅舅今日過來，隻字未提接她回去的事情。

“舅舅，我已經跟沈先生領證了，如今對外，我也算是有名分的......”

方域明驚訝的瞪大眼睛，一瞬間氣得咬牙切齒。

他在陶歡意麵前踱步，怒不可遏的抬手指著她，欺負她看不到，眼神中的怨懟都要迸發出來。

“糊塗啊！他沈晏郴連個聘禮彩禮都沒給你下，你憑什麼就這麼輕易地跟他結婚了！”

“舅舅，可是我這肚子......”

“就是你有這肚子，才更加不應該這麼決斷！沈晏郴這家世，必然風流無度，你占了名分也沒太大用處，還平白無故幫人生養孩子。倒不如趁機問沈家要錢，錢到了手裏，才是你真正的保障。不過你放心，舅舅今天來就是為了幫你出麵，舅舅一定會讓這沈晏郴把該給你的統統給你！”

方域明這話語間聽著是為自己著想，其實話裏話外都在惦記著沈家的錢。陶歡意還以為他今天特意來，真的是為了關心她的未來，沒想到，卻是自己多想了。

她嘴角揚起一抹微不可聞的苦笑，正欲開口，後麵的樓梯間卻傳來沈晏郴譏誚的嗓音。

“你們把沈家當成什麼地方了？”

陶歡意嚇了一跳。

她向來聽力過人，如今聽見沈晏郴的聲音從樓梯間傳來，她卻沒有聽見半點前兆。

此時，方域明已經低頭哈腰地迎了上去，“沈先生，今日上門冒昧唐突。不過咱們方家雖然不敢得罪您，卻也不能讓你們沈家這樣欺負老實人！今天來，我就是上門求個公道。我這侄女養在我們方家多年，吃穿用度都有不少花銷，更何況我那妹妹多年前死於大火，這是我妹妹的唯一骨肉！”

方域明沉眸，思緒一轉，拉過陶歡意的手，“歡意她清清白白被我們養大，如今她未婚先孕，還要嫁進沈家為你們沈家生養孩子，你們沈家，怎麼能連一點表示也沒有？”

沈晏郴眸子眯起，目光驟現森寒，“幫我們沈家生養孩子？”

眼看著沈晏郴氣勢逼人地漸漸迫近，方域明立刻警惕起來，不過......這也卻是他唯一的勝算！

“對！難道不是麼？我早就聽說，你沈晏郴克死三任妻子，也是容城有名的天煞孤星！我家歡意嫁給了你，也是冒著生命危險，你怎麼能不有所表示？”

沈晏郴不緊不慢地到了方域明的跟前，他俯視著他，嗓音吊起，“所以，你來，是求財？”

“不止求財，也是為了我家侄女的清白討個公道。”

沈晏郴嗤笑。

說得好聽，但如今他的助理已經給了方域明的資料。他公司虧空，資金鏈斷檔，正是需要用錢的關鍵節點。怕也是為了這公司虧空，才把這盲女送來。

沈晏郴的視線落在陶歡意身上，細細打量著。

此時此刻的她瞧著淡定，卻也頗有些局促。她的手捏著盲杖，像是支撐著自己唯一的倚仗。

沈晏郴玩味地挑眉，“既是求財，那最是好辦。我們沈家從來不會虧待女人，因此，我已經把錢提前給她了。”

“給了她？”方域明不可置信地轉頭，“歡意，有這事？”

陶歡意搖頭，“舅舅，我沒有。”

“別撒謊了，先前我們早已簽了契約。陶歡意，你替我們沈家生了孩子，我們沈家總不會虧待你。契約裏的金額寫得清清楚楚，三千萬，所以我們沈家並沒有虧待你們陶家，你們也別天天把討公道掛在嘴邊，故意誹謗我們沈家。”

“誹謗，是可以告你們的。”

方域明聽了這話，心思全然在這三千萬上了。

“歡意，你不要騙舅舅，這三千萬你不是......”

陶歡意被問懵了。

這三千萬，再怎麼說也要一年後才能拿到，也是她自己的成算與後路，是她應得的。

被方域明知道，他早晚也會惦念著這筆錢。

沈晏郴這麼說，分明就是故意的！

眼看著陶歡意不說話，方域明瞬間全懂了。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聲色也從急切變了調。

“你舅媽跟我說你臨陣倒戈的事情我本來還不相信，沒想到竟然是真的！陶歡意，舅舅可是你的親人啊，當年從那樣的處境裏把你接出來，你一個瞎子看不見，都是舅舅一家在照顧你，你現在卻忘恩負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