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如月遲疑了一下才說,“門路是摸索出來的,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我對自己有信心,假以時日,我一定能走出一條自己的路來。”
“做生意不是憑信心,而是憑實力。”
蕭淵嶽板起了臉,“我在機械行業摸爬滾打了幾十年,才創辦了黑山機械廠。你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能找到什麼門路。這事就這麼定了,過了年就到廠裏上班。”
這事若是放在前世,公公一生氣,歐陽如月便隻有唯唯諾諾的份。這一世她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跟蕭遠離婚,怎麼可能還會到蕭家的廠子裏上班。
雖然她已經對蕭遠死心,可要是天天看到蕭遠跟蘭曦你儂我儂,愛得死去活來,她不得氣死。她不能改變事情的結局,眼不見為淨,總能做到吧。
她不想在公婆麵前扮演可憐蟲,想了想便說,“爸,我到廠裏上班,你一個月能開我多少工資。”
蕭淵嶽的眉頭皺成了川字形,“你是我兒媳婦,我還會虧你不成。你要是員工,在廠裏問這話,我肯定馬上就讓你卷鋪蓋走人。”
“上班前問一下待遇,看看是否劃算,也在情理之中,爸這是生的哪門子的氣啊。”
歐陽如月並不氣惱,反而淺笑盈盈。
“這些天我在街上寫春聯賣,一天能掙差不多一百塊錢。如果爸一個月能開到三千塊以上,你的建議我倒是可以考慮。”
蕭淵嶽聽得差點一口老血噴出去老遠,“三千塊錢,你咋不去搶銀行呢。”
蕭遠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你確定,過了年你寫的春聯還能繼續賣錢。”
歐陽如月狡黠地一笑,“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我就能掙一年的工資,過了年就是閑著什麼事也不幹,也不會餓肚子。不過,我沒打算閑著,不賣春聯,我還會做其他買賣。”
“你到街上賣春聯,是什麼時候的事?”
王淑嫻扭頭不滿地看著兒子,“咱們家到底是缺吃的,還是少穿的,兒媳婦居然要拋頭露麵出去擺攤掙錢。你們這麼做,有沒有考慮過我跟你爸的感受?”
“我靠自己的雙手掙錢吃飯,並不丟人。”
歐陽如月一臉沉靜,“這事我爸媽知道,他們並不反對。”
她不想跟公婆在這件事情上糾纏,索性搬出了娘家父母。
蕭淵嶽和王淑嫻果然沉默了,好一會兒,王淑嫻才幽幽地說,
“既然你爸媽都不反對,我們也不好再說什麼。不過,你是我們蕭家的兒媳婦,說話做事,得設身處地地站在我們蕭家的立場上,而不是憑意氣用事。”
歐陽如月乖覺地點頭,“媽,我做事有分寸,你就放心吧。”
吃過飯,幫著婆婆收拾好廚房,她推說明天還要擺攤,便告辭了。
蕭遠跟在她身後出來,沉聲說,“上車吧,我送你。”
離開了公婆,如月也不再裝了,隻冷冷地說,“我知道你晚上還有活動,所以,沒打算坐你的車。”
蕭遠的房間,跟旅店差不多。每天不到半夜,他根本不會著家。第二天一早,他就又離開了。前世歐陽如月想要見他一麵,都殊為不易。所以,她才有此一說。
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蕭遠慍怒,咬牙一轟油門,摩托車嚎叫一聲,便衝了出去。
一陣寒風吹來,如月不禁縮了下脖子。
寒冬臘月,滴水成冰的日子,可真冷啊。她有些向往那張溫暖的床。不過,她還是穿過球場壩,來到父母家樓下。
看到父母家的窗戶透出桔紅色的光,她加快了腳步。
父親不在,隻有母親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心裏不由得一沉。
“我爸呢,又應酬去了?”
楊婉如一臉憂鬱,“東風廠那個訂單被你公公他們廠搶走了,你爸心情不好,估計這個時候正跟人喝酒呢。”
如月坐到母親身邊,低聲說,“東風廠的訂單是怎麼丟的,我爸心裏就沒一點數?”
楊婉如聽出了女兒的弦外之間,不禁責備地瞪了她一眼,“如月,不許這麼說你爸。”
“為什麼不能說?”
如月定定地說,“這個訂單對江安機械廠來說意味著什麼,你們心裏比我更清楚。這事要是被人捅出去,神仙也救不了我爸。”
楊婉如愕然,“如月,你不會是認為,這件事是你爸在徇私吧?”
如月冷冷地說,“如果不是我爸暗中放水,以蕭家的實力,如何跟地區級的江安機械廠抗衡?”
“如月,事情肯定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這話說出來,連楊婉如自己都覺得,太過蒼白無力。
蕭家送來的幾萬塊錢丈夫最後是怎麼處理的,她一無所知。如果丈夫真的沒把這款巨款退給蕭家,還真有可能在這場角逐中營私舞弊。
江安機械廠這兩年被黑山機械廠搶了很多訂單,現在東風廠的大訂單又丟了,以歐陽家跟蕭家的關係,很難讓人不產生聯想。
楊婉如突然害怕起來,“如月,萬一廠裏的工人鬧事,你爸的處境可就艱難了。”
歐陽如月屏住呼吸,前世的記憶立即如潮水般湧來。
前世這件事發生後,廠裏的工人很快就圍堵了廠長辦公室。父親被工人圍攻了一天一夜,最後暈倒在地,被送到醫院,這才得以脫困。
她很快就鎖定了出事的時間。
黑山機械廠跟東風廠簽訂合同的第二天。
如果前世的曆史重現,父親被工人圍攻的時間就是明天。
也許,這個時候,廠裏的工人們正在醞釀明天的圍攻吧。
情況緊急,她必須替父親做點什麼。
她拿起茶幾上的電話,撥打父親的大哥大。
話筒裏傳來一陣溫柔的女聲,“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經關機,請稍後再撥。”
她的大腦高速運轉,很快就意識到,必須采取一些補救措施,救父親於水火。
她低聲說,“媽,你說,我爸拿了那筆錢,是藏在家裏的什麼地方,還是到銀行存起來。”
楊婉如思索著說,“到銀行存這麼多錢,目標太大。你爸又不傻,不難想到這一點。依我看,這錢應該是藏起來了。當然,我說的是,那筆錢你爸沒有退給蕭家的情況下。”
歐陽如月咬了咬牙,“你趕緊把錢找出來,我去找蕭遠。”
楊婉如吃驚,“你找蕭遠幹什麼?”
“這事你不用管,照我的話做就是。記住,找到錢不要聲張,趕緊給我送過來。”
楊婉如心裏一陣恍惚,她突然覺得,此刻的女兒,像一個戰場上指揮若定的將軍,有一種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的魄力。
在這個世上,除了丈夫,女兒就是自己最值得信任的人了。
她重重地點頭,“知道了,我這就去找。”
歐陽如月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撥通了蕭遠的大哥大,“你馬上回來一趟,我有事找你。”
不等蕭遠回答,她已經掛斷了電話。
她不想給蕭遠拒絕她的機會。
放下電話,她立即便往家裏趕。
她的猜測沒有錯,蕭遠接到電話,以為家裏出了什麼事,立即飛奔回家。
看到家裏一切正常,他不禁氣惱,“有什麼話,不能明天再說嗎?”
歐陽如月沒有在乎蕭遠的態度,隻靜靜地說,“明天,我爸會受到廠裏人的攻擊。他被人攻擊的主要原因,是我們兩家特殊的關係,所以,我們倆明天必須到民政局離婚。至於你那天送到我們家的東西,我會原封不動地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