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熙站定,燦然一笑,輕快道:“師兄找我可是要探討功課?”
星橋雖是魁首,卻出身寒門,讀書全靠夫子教授。
雲熙則不同,她生於書香之家,自幼耳濡目染,把父親書房裏的典籍讀了大半。
論起引經據典的功夫,她比星橋還要強上幾分。
兩人探討起文章來,頗有棋逢對手,惺惺相惜的意味。有時候討論過於熱烈,忘了時間,也是常事。
她看看天色,為難道:“今日天色已晚,咱們明日再論不遲。”
誰知,星橋望著她,隻是搖頭。
雲熙納罕,“不是功課,難道還有其他的事兒?”
星橋嘿嘿笑著撓了撓頭,少有的露出靦腆之色。
雲熙望著他,不由覺得好玩起來。
宋星橋功課好,玩心重,在她眼裏一直是一個陽光般的少年郎,站到台前替夫子講學亦不曾露出怯懦之色,何時見他如此扭捏過。
雲熙探身,好奇問道:“師兄找我到底什麼事兒呀?”
“聽說......聽說姚老爺......”
“姚老爺,他怎麼了?”雲熙起了防備。
入學時,她隻說自己是姚老爺的遠房侄子,借住在姚府。外人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星橋:“聽說姚老爺膝下一女,才貌雙全,溫潤典雅。不知......不知姚小姐是否已經婚配?”
天知道星橋說出這句話,需要多大的勇氣。
他手心冒汗,眸光切切,不錯眼珠地望著雲熙,比當初看榜時還要緊張。
雲熙愣了一下,木然眨眨眼,心口從慢到快,撲騰撲騰亂跳起來。
她小腦瓜裏轉了一萬圈。
他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難道聽說了什麼流言?亦或發現了什麼端倪,看穿了她的女兒身?
雲熙心虛,不自覺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偏頭擰眉看了眼綿兒。
綿兒也沒好到哪兒去,一張臉嚇得慘白,拚命衝她使眼色,催她快走。
雲熙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轉頭看向星橋,說:“師兄有所不知,我隻是暫住在姚府外院,從不曾踏足內院半步,況且女兒家的婚事,怎麼好隨便打聽。我實在是不知情。”
說完,她抬腳要走,不料再次被星橋攔下。
“師弟慢走,我還有一事相求。”
雲熙戰戰兢兢,生怕他紅唇開合,再吐出什麼駭人的話來。
星橋不等她開口拒絕,直接說道:“我想請師弟幫忙牽線搭橋,引薦我與姚小姐認識。”
什麼?
雲熙驚得退後一步,瞠目結舌望著他,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綿兒在身後替她捏了一把汗,粗聲粗氣催道:“公子,天色不早了,回頭趙伯該等急了。”
趙伯是姚府的馬車夫,每日在山下等著接雲熙散學。
雲熙嗯了聲,冷著臉拒絕星橋:“師兄此話太過唐突,閨閣女子怎能輕易結識外男?此舉若是被姚老爺知道了,定會打斷我的腿,我勸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
星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可憐兮兮哀求道:“我知道此舉唐突,可是涼州城都傳姚小姐才情卓絕不輸文君,豔壓群芳賽過昭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欽慕於她,也是人之常情。還望師弟幫幫我。”
雲熙嚇得忙把他的手拂掉,斥道:“婚姻大事,並非兒戲,應當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恕我不能幫忙。”
“又沒托你做大媒,隻要把我這一片相思說於姚小姐聽便是了。若是她也有意,我們結成良緣,豈不是美事一樁。”
星橋猶不死心,炙熱的雙眸,懇切望向雲熙,仿佛千言萬語不得盡言。
他的目光像火,烤得雲熙臉頰發燙,心頭如火山噴發,熔岩傾瀉。
糾纏下去怕是要露餡,不管如何,先逃了再說。
拿定主意,雲熙換上一張笑臉,道:“這件事兒非同小可,須從長計議,改日我們再好好商議。今日太晚了,恕我不能久留,還望師兄好走。”
她拱了拱手,“告辭”,豪氣地一撩衣袍前襟,學著男子們的模樣,邁著方步從宋星橋身邊繞過。
可是,老天爺仿佛故意跟她作對,就那麼不湊巧,她一腳踩在石階的青苔上,“呲溜”一聲,身子向後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