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光大亮，雲碧笙終於從榻上爬起來。

昨晚，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威脅起了作用，後麵給桓王換藥的時候，他乖了很多，沒有再罵她，事實上，他就沒再和她說過話了。

她欣欣然來到桓王床邊，還未張嘴，忽然聞道一股尿騷味兒。

她下意識地蹙眉：“你......”

“滾......”

桓王一張臉漲得通紅，正又羞又恨地看著她。

雲碧笙雙手握拳，這該死的男人，要不是看他不能動，她一定讓他嘗嘗罵她的下場！

“行！”她點點頭，轉身走出去，來到左邊耳旁，敲門：“張嬤嬤，張嬤嬤。”

張嬤嬤很快開門：“王妃，有何吩咐？”

她早就起了，可主屋裏沒有一點動靜，她隻是粗使下人，不敢貿然打攪。

“你進去把王爺的床鋪收拾一下。”目前能幫她做事的隻有張嬤嬤，雖說眼睛不大好，但好在基本健康條件還在。

張嬤嬤愣了下，馬上道：“是，老奴這就去。”

她有些緊張，聽說王爺不僅癱瘓，而且病得很重，她從來沒有近身伺候過王爺，這時不免惴惴。

門開了，桓王看到進來的不是雲碧笙，而是一個老嬤嬤，不禁一愣。

“參見王爺，老奴奉王妃之命，來給您收拾床鋪。”張嬤嬤道。

“走開！”桓王吼道。

他受不了了，他實在不願意讓一個又一個陌生人來目睹他的慘狀，接觸他的身體！

昨天是雲碧笙，今天又是這個嬤嬤，他不是籠子裏的猴子，任人觀摩！

身下的尿濕很嚴重，蟄得他潰爛處的皮膚一陣陣地疼，可即便如此，他也不願意再失去最後的尊嚴。

他寧願就這樣消無聲息地死去！

聽到男人的吼聲，雲碧笙無奈地揉了揉額頭，回到主屋。

張嬤嬤站在那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見雲碧笙走來，她為難地叫了聲：“王妃......”

雲碧笙：“你先出去，幫我準備一些清水和一些幹淨被褥。”

“是。”張嬤嬤告退後，雲碧笙來到蕭豫床前，拉了把椅子，她坐了下去，沉默了片刻，她耐著性子道：“你想怎麼樣？”

“你走。”蕭豫的聲音很冷，心更冷。

雲碧笙吸了口氣，口氣淡淡道：“你以為我不想走？我是走不了好嘛？托你的福，你生我要伺候你，死我要陪葬，我不想死，所以我要你活著，聽懂了嗎？”

蕭豫沒有說話，肚子卻發出了咕咕的腸鳴，雲碧笙剛想就此說兩句，忽然聽見自己的肚子也發出了咕咕的聲音，好像在回應他的一樣。

“嗬，”她笑了，本來有些繃緊的氣氛忽然就鬆了下來。

“王爺，你餓了，我也餓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身體難受，可是天底下沒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了，既然你我都餓，那咱們就別吵了行不行？”她難得輕聲細語地勸道。

她站起身，“你不願意讓張嬤嬤收拾，那我給你收拾行不行？總不能這樣吃飯吧！”

蕭豫慢慢把臉轉向她，清晨柔和的光線中，女孩子天然瑩澤的肌膚散發著白玉般的光芒，一雙清澈幽深的眸子帶著動人的光彩，他這才真正看清她的相貌，是一個挺好看的女孩兒。

一股惋惜湧上了心頭，他要死了，這個女孩兒也活不了。他和她的命運，在最後一刻被那些無情的手殘酷地綁在一起。

“你是雲相的女兒？”他道。

“養女。”她補充。

“雲相......是個有良知的人。”

她不明白蕭豫為什麼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話，可她知道，自己就快餓死了。

“所以，你能不能讓雲相的女兒安心吃口飯呢？”

蕭豫又閉上了眼睛，他剛才其實很想求她，請她結束他的生命。可是，話到嘴邊，他說不出了。

窗外，陽光照得院子裏的竹子綠油油的，盛夏時節，萬物都在恣意生長，釋放最茂盛的生命力。這樣的早晨，他說不出讓一個女孩結果自己的話。

不是因為怕死，而是他知道，她還想繼續活。

他忽然恨起那個賜婚的主意來，是誰讓他在生命的最後，還要背負著另一條無辜的性命？

“你去吃飯吧，不用管我。”他丟下這句話，又把頭轉到了裏邊。

雲碧笙很想發火，她在很餓的時候，就無法控製自己的脾氣。

可是眼下......

“桓王爺，”她好聲好氣地道，“我不會哄人，昨晚要是有冒犯你的地方，你多包含。可是你的床褥必須馬上清理，不然創口感染，我昨夜和前夜都白忙活了。”

說著，她不再等桓王回應，摸出口罩和手套戴上，開始給桓王清理身下。

而這一次，桓王沒有出聲阻止，隻是緊閉著眼睛，咬緊嘴唇。

他如今二十六歲，前二十幾年的生命裏，他一直順風順水，從未想過自己會在最年輕的時候成為一個毫無生機的癱子，會有一天無法維護自己的尊嚴。

女孩子的動作輕柔幹練，很快將贓汙的褥子抽走。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張嬤嬤的聲音在外麵響起：“王妃娘娘......”

雲碧笙走去開門，張嬤嬤一臉為難地低聲道：“娘娘，奴婢出去要被褥，可是他們不給我。”

媽的！

雲碧笙的拳頭硬了——欺負人到家了哈！

她摘下手套甩在一邊：“我知道了，你去把這些臟的拿去洗了。”

桓王隱約聽到她們的交談，然後他聽見雲碧笙離去的腳步，忽然就擔心起來——她不會衝動吧？

答案當然是，會的！

當雲碧笙渾身煞氣地來到小院門口，看門的士兵換成了另外一對，看到一身喜服的雲碧笙出來，立刻阻攔：“王妃留步！”

趕上來的張嬤嬤看到雲碧笙被阻攔，上前道：“王妃，是老奴無用，要不然老奴再去試試。”

雲碧笙冷冷一笑：“不用，他們打定主意要虐待王爺，你說什麼他們都不會給的。”

可......可她好歹還能出去，王妃居然連小院都出不去的！

雲碧笙一雙眸子凝視守門的士兵：“本王妃現在一定是要出去的，你們有本事就拿刀把我砍了，否則......”

話未說完，她直接就往外衝！

兩個士兵倒是沒敢拿刀攔，可他們剛伸出胳膊，就聽見雲碧笙扯開嗓子大喊——

“救命啊！非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