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站直身體，雲碧笙閉眼默想，然後手一揮，眼前便出現了一支裝有腎上腺素的針管。

她拿著消毒棉球在男人身上找了又找，終於找到一塊尚算完整的皮膚組織，消毒後，將整支藥劑注射了進去。

注射了腎上腺素後，男人的呼吸明顯了些，但這還遠遠不夠。對於這眼前全身大麵積潰爛的人來說，他亟需清創消炎處置。

從空間中調出一排生理鹽水和兩支止痛劑，注射了止痛劑後，雲碧笙開始為桓王清洗膿液。

她拿著棉簽，小心地將傷口上的膿液輕輕沾掉，讓創麵露出紅色的底部鮮肉。但桓王身上不僅是開放性創口，還有很多封閉性傷口。那些傷口表麵被幹痂覆蓋著，痂下積累膿液從縫隙中不斷溢出。

這種情況，換做一般人早就吐了，可雲碧笙是個醫生，麵對傷患就是百分百投入。

“他們讓你遭這樣的罪，這麼折磨你，你就更得爭口氣活下來！”

女孩稚嫩清脆的嗓音傳入蕭豫的耳中，讓他昏沉的意識短暫地拉回了現實。

他勉力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中陡然出現雲碧笙戴著呼吸器麵罩的詭異麵孔——

“我......已經死了麼？”

男人聲音低而嘶啞，氣息微弱，麵前這張‘非人’的麵孔讓他聯想到了什麼。

“你是牛頭......馬麵？”

呔！

雲碧笙一激動，差點拽下呼吸器麵罩——穿越前她就是妥妥的元氣美女，現在的這具軀殼，底子更是不賴。

桓王竟然誤認她是牛頭馬麵，看來眼睛也有毛病。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瞪著桓王那漆黑如寒潭的眸子，雲碧笙涼森森地提醒。

白瞎了這麼好看的一雙眼睛，眼光不行。

以後再慢慢治。

不知是不是聽進去了，桓王闔上了眼睛，又沒了聲息。

雲碧笙也不說話，先清除掉他軀體上那些黑痂，讓創口暴露出來，而後用生理鹽水反複清洗軟化痂皮。等到痂皮軟化破開，才除去痂皮，清理下麵的膿液。

整個過程並不算難，但是需要大量的時間和耐心。

作為天才醫生，雲碧笙很少做這種冗繁的工作了。然而現在沒辦法，她沒有助手，隻能一個人清理桓王的身體。

而這位病患雖然看不出長相了，但身軀確實修長，目測至少有182以上的身高，這樣的身高，也讓她的工作量十分龐大。

好不容易清理完，已經是夜半三更。

直了直僵硬的腰，雲碧笙正準備接著給傷口塗上藥膏，忽然發覺一雙幽深冰冷的目光盯著自己。

桓王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你醒了？”

雲碧笙歪著腦袋，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好幾秒，接著轉身走到窗邊，將房間所有的窗戶都打開。

正是炎夏，即使開窗也不會受涼。

房間的腐臭味必須散去，否則她受不了，病患更受不了。

轉身回到床邊，雲碧笙問：“你運氣不錯，快咽氣前遇到我，這下就算牛頭馬麵來，也不能將你勾走了。”

床上的男人眼珠動了動，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喜服。

“你......是誰？”他聲音艱澀地問。

“我？看不出來嘛？”雲碧笙抬了抬胳膊，原地轉了一圈，“我是你新娶的桓王妃，你也可以叫我神醫美少女。”

桓王蕭豫的眼睛閉了閉，像在積攢力氣，半晌沒有出聲。

雲碧笙問：“你渴還是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蕭豫眼皮動了動，幹裂的嘴唇吐出幾個字：“給我個痛快......”

“嗯？你哪裏不痛快？”雲碧笙沒聽清。

病床上的男人陡然睜開眼——

“不要再折磨我了！直接給我個痛快吧！”

他嘶聲哀嚎著，音量不大，卻讓人無法忽視他情緒裏的極度悲愴。

“噓，別那麼激動啊。”雲碧笙揉了揉耳朵，“我剛從死亡線上把你拉下來，你可別浪費那點精氣。”

說著她摘掉手套，用指腹在男人嘴唇上輕輕擦了擦。

幹裂的嘴唇忽然敷上異樣的柔軟，蕭豫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很久沒有人碰過他了，還是這樣的肌膚觸碰......

自從他被燒傷之後，就甚少有人近他的身了，偶爾這屋子裏進來的人，看到他都是無比嫌惡厭煩的眼神。

那樣的眼神，讓這位昔日意氣風發、高高在上的王爺知道，自己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威風凜凜、萬人仰慕的戰神桓王了！

“咦......都幹裂了，很缺水啊，得給你補點葡萄糖了。”

雲碧笙拿出一袋葡萄糖注射液，又用針管往裏注射了一針藥劑，然後便在桓王身上翻找起來。

“你......幹什麼？”

他眼神淩厲地盯著她手裏陌生的物什，他不怕死，甚至如今一心隻想速死，但他無法忍受活著的時候一再被折磨！

可他除了頭部，渾身都癱得無法動彈，隻能任人一次次隨意擺弄，毫無尊嚴！

“嘖嘖......”

女孩沒回答他，而是歪著頭，臉對臉地望著他的眼睛，自顧自地喃喃，“不錯，真是不錯。”

她的眼神亮晶晶、光燦燦，莫名對他流露出一種近乎“饞”的味道......

蕭豫心裏屬實毛了——

一年前重傷癱瘓，三月前被烈火燒傷，他以為自己受的折磨已經是人間極致，已經沒什麼能讓他感到害怕了。

但麵前這個疑似牛頭馬麵的女子，還是讓他感到一絲毛骨悚然！

他知道自己如今渾身流膿、狀若惡鬼，但這女子卻對他嘖嘖稱讚，還一副很“饞”他的樣子......聽說人之將死，是可以看到來自幽冥的勾魂使者的，看來他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真不甘心。

大仇未報，他卻要結束在這裏了——

蕭豫絕望地閉上眼睛。

“乖啊～～”

麵前的“母牛頭馬麵”語氣輕飄，用手摸上了他的胸腹處。

一種恥辱感在蕭豫心中流竄，他覺得接下來被掏心飲血都是正常的，可等了一陣兒，預想中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雲碧笙好容易在他身上找到了靜脈血管，將針頭紮進皮膚，雲碧笙調好流速，又歪著腦袋看著他。

這個人意誌可真堅強啊！

這樣嚴重的燒傷加感染都沒死，還能保持一定神誌和她對話，可真是個人間尤物！

她好喜歡！

又來了，又來了！

蕭豫的眸子顯出驚怒厲色，這個女人這麼饞乎乎地看著他，讓他非常惱怒。

她這副德行，莫非不是地獄的勾魂使者，而是......

“皇後......”

“你是皇後派來的？！”他咬牙切齒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