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邪慢吞吞地抬起眼,平靜語氣,卻聽得眾人毛骨悚然,“主子說話,也有奴才插嘴的份?”
“饒命......安陵王饒命......”
那管事漲紅著青紫麵色,雙手緊箍馬鞭,卻不能緩解悍然力道分毫,隻能不住求饒道:“主子,您救救我啊......救救我......”
他原是七皇子遠親,平日裏便趾高氣昂、橫行霸道慣了,不料遇見了鳳邪這種不按常理行事的瘋子。
“皇兄,王石確實言語不當,但實屬無心之失,你何必如此大動肝火。”鳳欒城輕聲規勸,眸底笑意卻未及深處。
鳳邪淡道:“實屬無心?”
“七皇弟若不會禦下之術,不如送到安王府,讓我好好為你管教。像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鳳邪語氣微頓,勾唇道:“幹脆拔掉了舌頭,挑斷手筋腳筋,扔去京郊喂野狗。”
眾人具是駭然,王石更是嚇得兩腿一蹬暈了過去。鳳欒城頷首道:“皇兄教訓的是。”
“回府後,我定然好好管教下人。”
陸思謙一言不發,全程沉默著置身事外。明明此刻男人還未沐浴沙場,百戰生死,但他卻已經隱約透露出暴戾冷酷的性情。
在這一刻,陸思謙仿佛看見了前世的鳳邪。
......
這一番風波很快平息,原本隻想低調入學的陸思謙也成了眾人焦點。那些目光或多或少落於她身上,處處透著意味深長的打量。
陸思謙不驕不躁,坦然受之。
她當然清楚這些人在想什麼。懷璧其罪,前世她因貴為宰相府嫡女入學,待遇特殊卻成績平平,有人諷刺她命好,有人嘲諷她不過是一個病秧子,活著不能入仕,死後不能入史,根本不夠格受教。
這種話陸思謙以前聽過太多,當時的她難過又自卑,但重活一世,往事如塵如煙,根本不值一提。
太傅府曆經兩朝,統共翻新過十餘次,每一次翻新麵積愈發寬闊,分為內庭、外院,亭台樓閣建造雅致,雕欄玉砌、引渠養池,繞過位於正中間的月洞門,便是專供皇室貴族求學的“蘭心室”。
夫子已在蘭心室外等候,提醒道:“各位貴人,還請檢驗學貼,方可依次入內。”
學子們手執學貼進入月洞門。彼時,陸思謙正有序排隊,忽而察覺身後出現一道高大陰影。
陸思謙微微側目,便見鳳邪憑借著身高優勢、不顧眾人鐵青的臉色硬生生擠到她身後。
“陸......小姐。”鳳邪說話很慢,似乎很不習慣這聲稱呼:“我可以站你身後嗎?”
陸思謙眨了眨眼,一時不知他是何用意,正欲說話,便聽夫子傳喚道:“——宰相府之女,陸思謙。”
陸思謙驟然回神,拿著學貼進入蘭室,見到了柳太傅。
南寧國三師已故其二,因此曆經兩朝的柳太傅更為德高望重、威望赫然,桃李遍布朝野。論其地位,當今天子淳德帝需尊稱他一聲老師。所有皇室、世家子弟在他麵前根本不敢僭越。
如今,柳太傅已年過半百,雙鬢泛霜,精神卻仍舊神采奕奕。他目光掃過一一入蘭室的學子,最終落在陸思謙身上。
“陸首輔的女兒?”
柳太傅麵色平靜的接過陸思謙手中學貼,道:“今年幾何?”
陸思謙淡道:“回太傅話,已近舞象末年。”
柳太傅頷首道:“正值青春好年紀。陸首輔豔絕朝野,功勳卓著,作為他唯一的嫡女,你要以父輩為楷模,明理宣策,且末恥誌。”
“謹記太傅教誨。”陸思謙垂眸道。
柳太傅見她態度恭敬,心下生出幾分好感,道:“陸小姐,便去西側靠窗的位置入座吧。
作為京城裏出名的病秧子,柳太傅自然沒指望陸思奇謙成績斐然,隻為礙於宰相府情麵勉強收她入學。因此特意給她選了最偏僻的一處位置,實則便是放養之意。
陸思謙並不意外,前世她也是一人獨坐僻角小窗,當時她還心中不忿,現在卻隻有隨遇而安的坦然。
陸思謙欣然接受,拱手謝過之後便入了座。柳太傅摸了摸胡須,陸思謙這不焦不躁的溫潤性情倒讓他有幾分讚賞。
“安陵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