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外麵風大,為了您的身子還是進來吧。”
喜書手裏抱著鬥篷,關切地看向玉夕微。
還未說完一陣涼風便吹來,亂了梳的整齊的鬢發,像是應方才那句話。
喜書見狀連忙為玉夕微披上。
她特意返回屋內拿來湯婆子暖手,嘴裏嘀咕著:“您別將那事放在心上,後院便是如此,她雖得寵風光一時,但終究是上不得台麵的妾室,膝下子嗣為正妃所處的奴才。”
玉夕微僵著沒動。
得寵二字,恰恰戳中她的軟肋,猶如巨石壓在心頭無法呼吸。
玉夕微所求從不是正室的身份,今生謝湛宸待她與前世可謂天壤之別,若非痛苦銘記於心,恐怕她都要誤以為那隻是黃粱一夢。
喜書見此忍不住在心底發出聲長歎,看出自家主子低落的情緒,但眼見寒風愈發淩厲,那位身子下意識瑟縮,也顧不得規矩。
隻聽撲通一聲。
喜書跪在玉夕微麵前,紅著眼眶哀求。
“主子,即便您不為了奴才也要為了兩個小主子著想,若凍壞了身子,三皇子府內無親母照應,妾室越俎代庖,小主子在後院哪裏有活路。”
這讓玉夕微徹底頓住,一雙秋瞳剪水裏麵滿是錯愕。
過了半晌後,她露出個苦澀的笑容。
小主子。
想到前世被她苛待的兩個小包子,悔恨取代了醋意。
但剛被打擊,她忍不住問道:“你說,她們會喜歡我嗎?”
他們會不會也像謝湛宸一樣,讓秋霜代替她?
喜書聞言笑容凝固,隻道:“主子,沒有孩子不喜歡自己的娘親。”
“也對。”
玉夕微呢喃一聲,重振精神:
“但願如此,喜書待會我去寫個方子,你按照上麵的藥去抓,熬好了與我一同去看看他們。”
至於謝湛宸。
他是不是喜歡上了秋霜還沒下定數,她想辦法再哄哄罷。
穿過花園,兩人來到處僻靜的院子,比起鶯鶯燕燕,這裏看著較為冷清。
隻是還沒推門,門口忽然傳來稚嫩的童音。
“你怎麼會在這!”
謝風近與謝雪遙相比,更像是縮小版的謝湛宸,五官稚嫩精致,目光卻是冰冷地看著玉夕微,大步走到床邊伸出手將雪雪護在身後。
知情的以為是母子,不知情的見二人對峙,恐怕都要以為是仇人。
“小風......”
玉夕微心底不免一痛。
前世她有多恨謝湛宸,就對與謝湛宸相像的謝風近有多惡劣。
謝風近眼裏的戒備比那聲質問還要尖銳,像把匕首將她淩遲。
玉夕微強打起精神,聲音帶著絲微不可聞的顫抖:“我是你們的生母,來看看也實屬正常。”
誰知換來的是聲悶笑。
卻見謝風近揚起嘴角,那與謝湛宸八成相似的小臉上滿是譏諷:“這句話你信嗎?除了生下我們,你可曾有過半分關心,煎藥之事無須您操心,我會好好照顧妹妹的,您將藥方留下即可。”
誰知道他這位生而不養的母親,背後打的什麼算盤,刻意接近妹妹,是否圖謀不軌。
他不是沒有渴望過母愛,但是等來的,都是讓他和遙遙一次次失望。
玉夕微一時間哽住。
這時榻上忽然傳來微弱的聲音。
“哥哥,是誰來了?”
“沒誰,現在還早你再多睡會,有哥哥在。”
謝雪遙說時伴著兩聲咳嗽,而謝風近溫柔,在玉夕微麵前那副冷淡的態度消融。
又坐到邊上熟稔地將她哄睡。
就像一個小大人,已經習慣了照顧妹妹。
玉夕微心底一酸,也不敢打擾。
沒過多久,謝雪遙便再度熟睡。
玉夕微近乎貪婪地望向孩子們,知曉小風不會允許她插手雪雪的事。
罷了,也急不得。
她溫柔將原先遞給喜書的方子放在桌上:“遙遙身體太虛還需要補,藥方娘親先放在這裏,若有需要可以差人去院子,或者與喜書說,我會替你們打點好的。”
說罷轉身欲走,隻是還未踏出兩步,便又被拒絕。
“您如今已是自顧不暇,還是不要操心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玉夕微踏出門檻的步伐頓住,還是深深歎了口氣。
哄好大小包子,任重而道遠啊。
秋霜院內,她看著來通風報信的郎中若有所思。
“你說的可是真的?”
玉夕微所生的孩子拿了張藥方詢問是否有毒,這倒是有趣。
底下那位被買通的下人點頭如搗蒜,這些年都是他為秋霜效力,在為謝雪遙調理身體的藥中做些小手腳。
想到那張藥方,他抬手摸了摸下巴蓄的山羊須發出聲感慨:“那方子,以鄙人來看,極好,若長期服用,不消兩年,那位的先天不足之症便能痊愈。”
痊愈?!
秋霜抬眼裏麵滿是陰毒,柳眉緊顰露出個詭異的笑容。
她怎能讓玉夕微賤人事事順心,既然如此......
“你告訴他,這藥方裏有味藥稀少,醫書所記下的藥性不全,需要新鮮的藥才能下斷論,如今天降大雪,就看看這位願不願意為了妹妹,不顧嚴寒上山采藥,若傳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話。”
好狠的一顆心。
下人聽了不寒而栗,緊咬牙關稱了句是,便匆忙離去後院。
次日,喜書匆匆趕來神色急切。
玉夕微正搗鼓著針線,抬眸看了她一眼。
“跑什麼?”
喜書臉色發白:“小姐,小少主不見了!聽人說小少主孤身一人上雪山了!”
“什麼!”
玉夕微猛地站起來,臉色慘白。
前世小風是被秋霜騙上了雪山,被凍得發燒了一個月,可是並不是這個時候......
喜書回過神來,連忙上前勸慰:“小姐,三皇子已經派人去找,您不必太過擔心,靜候佳音便是。”
小姐身體太差,她怕小姐擔憂過度......
但這話說出來她自己心裏都沒底,今日下了好大場雪至今未停,即便是穿得厚實的糙皮漢子都凍的受不了,更不必說細皮白肉的小少主。
但她又怎知,玉夕微是擔憂這個?
玉夕微突然轉身,一言不發地披上大裘,徑直往外麵走去。
正當喜書準備跟上時,玉夕微冷聲警告:“別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