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水一走近,沈青青就聞見了一股子陳年老綠茶味兒。
這個堂姐平日裏就會裝模作樣,家裏的活兒都推給原主做,她自己倒是落得清閑,一副大小姐做派,完全把原主當丫鬟使,還時不時挑撥離間穿小鞋。
嗬嗬。
這是病,得治。
她咧嘴一笑,然後麵無表情道:“是啊,我的蘑菇有毒,所以你今天下午還是別吃了,免得毒死你。”
沈玉水不高興了,纖纖玉手一指。
“奶,你看她,這是咋說話的呢!我不也是好心提醒,這麼急赤白臉叱我,讓我難堪!”
沈老婆子眉頭一皺,“好了!都少說兩句,還嫌這個家不夠亂呐!”
沈玉水臉色一陰,憋著氣不說話了。
老太太又目光沉沉看向了沈青青,冷冷問道:“死丫頭,你這蘑菇從哪兒來的?周圍那麼多村民在外麵刨食兒,咋沒見著什麼蘑菇?”
她畢竟有多年生活經驗,蘑菇有毒沒毒一眼就能看出來。
隻不過蘑菇的來路,就有待懷疑了。
沈青青撇撇嘴。
“別人找不到不代表我找不到啊,這可是我跑了好遠,舍身犯險去林子裏摘的。”
沈明宇跑過來,抱著她的腿蹭了蹭,乖巧道:“姐姐真厲害。”
沈青青笑著摸了摸小家夥毛茸茸的小腦袋。
“乖,姐姐給你烤蘑菇吃好不好?”
說完就牽著沈明宇去找石頭搭灶台去了,也不管身後兩人什麼表情。
趁著沒人注意,她偷偷從商城裏買了一小罐豬油,抹在洗幹淨的薄石板上,下麵生火,將石板燒燙後丟下被撕成碎塊兒的蘑菇。
沒一會兒,蘑菇被烤得滋滋作響,表麵金黃,豬油混合著蘑菇特有的鮮香味道散發出來,香氣撲鼻。
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尤其是逃荒路上,大家饑一頓飽一頓,早就餓得饑腸轆轆了,聞見香味,更是被勾得食指躁動,內心焦灼。
“姐姐,蘑菇好香啊......”沈明宇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石板上的蘑菇,一個勁兒咽口水。
沈青青用洗幹淨的樹枝夾了一塊兒喂給他,“乖,多吃點,有姐在,一定不讓你再餓著了。”
這孩子吃了不少苦,都餓脫相了。
得補回來。
以後這就是她罩著的崽了。
等沈明宇吃了幾塊,終於沒有那麼餓了,沈青青就把一部分蘑菇裝起來,讓他給沈老太太送了過去。
遠處,沈家二房的人眼睛直勾勾盯著這邊,一臉貪婪,卻維持著體麵,正襟危坐等著沈青青給他們把蘑菇送過去。
結果沈明宇回來之後,姐弟兩個圍著石板吃得噴香,壓根沒有再送人的意思。
“沈青青,我們都是一家人,為什麼你烤好了蘑菇不給我們送一份!”沈玉水理直氣壯,一臉憤憤不平。
沈青青掏了掏耳朵,不敢相信,這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嗬嗬。”她慢條斯理塞了一口烤蘑菇在嘴裏,似笑非笑道:
“也虧你有臉來跟我要烤蘑菇,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了是不是?說什麼一家人,那我爹娘去世沒人幫忙埋的時候,你們咋不搭把手?我跟弟弟餓得快死了的時候你們怎麼不分點幹麵饃饃給我們?”
她一雙眸子亮而黑,盯著沈玉水,滿眼嘲諷,看得對方有些無地自容。
“那......那又不是我們家故意不幫忙,還不是因為逃荒艱難,我爹娘都出去找吃的了嘛,哪有時間管大伯他們,再說了,人都死了,還在乎那麼多幹嘛,活著的人才更重要吧?”
沈玉水回頭看了眼自家爹娘,在對方鼓勵的目光下,心裏最後那點顧慮也消失,一臉理直氣壯。
沈青青要笑死了,冷下臉趕人,“既然這樣,那你們餓死了又跟我有什麼關係?活著的人更重要,所以各掃門前雪,我這麼點蘑菇自己都不夠吃呢,要吃自己找去!”
沈玉水氣得磨牙,抬了抬下巴,斜著眼道:
“沈青青,你別不識好歹,讓你把蘑菇分出來,那是我們還願意把你和小拖油瓶當家人,想著日後能拉拔你們一把,你現在吃獨食,有本事以後別靠著我家。”
她半是威脅,神情頗有些得意。
“哦,用不著,不需要,前麵右拐,慢走不送。”沈青青依舊是那副不以為然吊兒郎當的樣子。
沈玉水傻了。
她一跺腳,“你!你簡直不識抬舉!”
憤憤然回去了,眼睛陰測測往這邊看。
沈青青哼一聲,才不理她,嘴裏蘑菇嚼得可香了。
這次難得沈老太太也沒有再偏向二房,沒有要求沈青青把蘑菇分出去。
可能是因為前兩天二房人對大房兩個孩子不管不顧的做派,讓她寒心了吧。
“啊!娘!你怎麼了,你醒醒啊,娘啊......”
孩子尖銳驚恐的哭聲,劃破了寧靜。
沈青青驚了一下,把弟弟交給老太太看著,趕緊過去看情況。
不少人已經圍上去了。
沈青青撥開人群,擠到前麵,就看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正抱著她娘哭得肝腸寸斷,一個勁兒地求著周圍的人救救她娘。
但是沒有人上前。
長久的勞碌奔波,以及饑餓暴曬困乏的多重磨難,已經讓這些災民疲憊不堪。
對於這樣的事情,他們已經司空見慣,麻木了。
沈青青歎口氣。
那婦人瘦得脫了相,嘴唇發白,眼圈烏青,顯然已經餓了幾天,能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
怕是沒救了。
很快村,長帶著人過來,探了婦人鼻息,搖了搖頭,“沒氣了。”
“翠花娘是連日趕路,沒有喝水渴死的。” 李忠奎歎口氣,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要是再找不到水源,會有更多的人渴死餓死。”
眾人一聽,都沉默了。
因為他說得是事實。
許多人家已經連續兩天沒進過一口水了,每天隻靠著小半個幹麵窩窩頭果腹。
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沒有人再說話,隻剩下翠花低低抽噎哭泣聲。
第二天一早,李忠奎敲響鑼鼓,一聲吆喝,杏花村的村民們就都起來了,大部隊陸陸續續,又繼續往南方進發。
毒辣的日頭照在頭頂,曬得人頭暈眼花。
沈青青實在走不動,落後兩步,坐在樹蔭底下休息,正思考著要不要在係統買根冰棍吃。
一隻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把人往旁邊的灌木叢帶。
沈青青驚悚地瞪大眼——
這特麼誰,敢暗算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