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眯了眯眼,目光透著一抹犀利。
雲謨大吃一驚,單膝跪地抱住她,“怎麼見紅了?快叫大夫,不!去宮裏找太醫!”
“都是因為姐姐,姨娘才因為心緒激蕩小產,孩子隻怕是保不住了啊!”雲雪泣不成聲,在旁直抹淚,“都說了是秋雲做的,姐姐為何要冤枉姨娘呢?”
雲謨擔憂又著急,隨即怒從中來。
他再看到愛女漠不關心的樣子,更是失望:“初兒,你對阮姨娘咄咄逼人,讓她虛弱至此,著實該罰!你去宗祠跪著,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吃飯,不許出來!”
“我有辦法救姨娘。”
雲初正色道:“我從師父那兒學了些救人之術,能給姨娘止血。”
去宮中請太醫已經來不及了,雲謨咬咬牙,“好,你若是救好你姨娘和她肚裏的孩子,為父便不罰你了。”
阮姨娘倒在他懷裏,極快地瞥了雲雪一眼,母女倆對上眼神,俱都露出得逞的笑意,就算雲初有回天之力,這次也得遭殃!
“將姨娘送到內室吧,我這便過去。”雲初不緊不慢地收拾醫藥箱,剛走出兩步,又回身看著幾個婢女:“管家,將這幾人拖下去,重大三十大板再趕出王府,德親王府養不得惡毒的仆人。”
喜兒臉色一白,自知理虧,緩緩低下頭去。
書香眼見著雲初要進去,擔憂地拉住她:“小姐,救不了就別勉強,奴婢擔心姨娘真的小產,會把所有責任推到你頭上。”
聞言,雲初笑笑,“放心,我心裏有數。”她進內室,除了雲謨都等待在外。
雲初坐在榻邊,看著阮姨娘閉眼裝暈的架勢,隻覺得可笑,她拿起銀針,在蠟燭上燒了燒,“人身上有幾個止血保胎的穴位,隻是針紮下去會劇痛,煩請姨娘忍一忍。”
說罷,雲初根本不給阮姨娘反應的機會,一針準確無誤地紮在她手背上。
“啊!”
阮姨娘痛叫一聲,裝不下去了,她隻覺被毒蛇咬了一口,手疼得不斷顫抖。
雲初勾唇,掀開阮姨娘身上的被褥,“這第二針要紮在肚子上,冒犯姨娘了。”
阮姨娘神色微緊,“等,等等!”
她話音剛落,雲初已然攤開被褥。
身下哪裏有什麼血,塌上更是幹幹淨淨。
雲謨皺眉,不確定道:“阿阮,你不是見紅了嗎?”
阮姨娘眼神閃爍,“我......”
“姨娘根本沒有懷上孩子,哪來的見紅?更別提是小產了,全都是裝出來的!”雲初語氣陡然變冷,無情拆穿阮姨娘的鬼把戲。
她方才就瞧出來這個女人在裝,本以為是裝胎像不穩,可她紮針的時候順便摸了一把脈象,脈象平穩,兩線淡跳,根本就沒有懷上孩子!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活該。
“你,你怎能血口噴人呢?”阮姨娘這下才徹底慌了,掙紮著起身,扶著隆起的肚子,“王爺,您留宿在妾身房裏的日子都對得上,妾身是真的懷上孩子了!”
雲謨也斥責:“初兒你別胡說!”
雲初居高臨下地望著阮姨娘,“是不是胡說,掀開姨娘的衣裳看看不就知道了?”
門外,雲雪早已經聽到裏麵的說話聲,她焦躁地看看身後,見管家已經把劉大夫帶來了,頓時眼前一亮,直接推門進去。
“大姐姐今日三番五次胡鬧,實在是太過分了!醫術精湛的劉大夫已經到了,何不讓劉大夫主持個公道?”
劉大夫走到近前,聽到這話便捋了捋胡子,對雲謨拱手,“王爺,還是讓小人來診治吧。”
他經常往來德親王府,為府裏人把脈治病,因此,雲謨也是極信任他的,退開兩步示意他去把脈。
雲初微眯杏眼,看著劉大夫故作高深的把脈。
片刻後,劉大夫捋著胡子歎氣:“身子虛弱,急火攻心,已經有滑胎的征兆了,恐怕孩子......保不住。”
“也就是說,大夫脈出姨娘確實有身孕?”雲初似笑非笑。
劉大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大小姐,阮姨娘自然是有身孕的。”
“那我們打個賭吧。”
雲初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再叫來其他的大夫把脈,如果其餘人也說姨娘有身孕,我便擔了害她小產的罪名,長跪宗祠半年不起。”
她紅唇微勾,語氣涼薄:“若是姨娘沒有身孕,劉大夫你就得謝罪,甘願受我責罰,如何?”
雲初方才就在想,德親王雲謨又不是個戀愛腦,看著也很聰明,怎麼會輕易相信阮姨娘懷了孩子,原來王府裏還有這麼個東西在弄虛作假。
劉大夫聽得愣了愣,下意識看向阮姨娘。
阮姨娘眼睛一紅,哽咽:“妾身沒有責怪大小姐的意思,大小姐不想被王爺責罰便不跪宗祠了,怎能汙蔑我假孕呢?這府裏又沒有人和我爭寵。”
“我說了,冤不冤枉的,叫來其他大夫一看便知。”雲初不為所動,語氣冰冷。
雲雪心裏著急,趕忙給身後的心腹使個眼色,“你還愣著幹什麼?去請大夫!”
“不必了。”
書香忽然帶著大夫和太醫走進來,欠身行禮,“奴婢早已經去請了同仁堂的大夫,王太醫也來了,就讓他們一同把脈吧。”
阮姨娘愣住,往常都是被她打點過的李太醫來府裏,怎麼變成了王太醫?
她正傻眼,王太醫和大夫已經來到榻邊,雲雪的臉色難看至極,揪著手帕開始焦躁不安,阮姨娘心臟砰砰直跳,開始發抖。
母女倆的心虛被雲謨看在眼裏,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片刻後,王太醫理了理衣袖,起身道:“這位姨娘並未懷上孩子。”
大夫也拱手:“確實如此,姨娘脈象輕浮,沒有喜脈。”
室內瞬間鴉雀無聲。
雲謨不敢置信地望著阮姨娘,“你,你這些日子都在騙我?”
“妾身,妾身......”
阮姨娘瑟瑟發抖,恨不得整個人都縮進角落裏。
她咬著牙,隻想把雲初掐死。
這個賤蹄子從前連什麼是把脈都不知道,何時醫術這麼精通了!
雲初冷哼,一把掀開她的外裳,將她塞進裏麵的棉花揪出來扔在地上,一腳踩塌:“你假孕騙爹爹,還連同劉大夫一起瞞天過海,該當何罪?”
阮姨娘自知無回天之力,身子一滑跪在榻上,就要開始賣慘認錯。
雲初看出她的意圖,慢悠悠道:“不管姨娘為了什麼,這些日子爹爹處理朝廷之事就要為你操心,你明明有許多認錯的機會,現在才醒悟求饒,是不是太晚了?”
幾句話堵死阮姨娘的後路。
阮姨娘哆哆嗦嗦抬起頭,正對上雲謨極其厭惡的眸子。
雲謨閉了閉眼,“本王說過了,生平最恨欺騙,你們竟敢用這麼大的事騙我,實在是太過分!”
他再睜開雙眼,目光無情,“來人,把阮姨娘和二小姐送回偏院禁足三個月!身邊一幹人等,全部趕出去!”
“王爺!”
“爹爹!”
阮姨娘和雲雪齊齊驚呼。
府裏運籌帷幄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被責罰,以後在這些下人眼裏,她們豈不成了笑話?
然而雲謨背著手,神色漠然地轉過身:“我對你們太失望了!即刻拉下去,別讓我再看到她們!”
婆子趕忙架娘倆,手腳並用抬了出去,餘下的人紛紛收拾屋子,大氣都不敢出。
雲初眨眨眼,對這個爹爹的處理方式格外滿意,看來這些年原身性子囂張,全都是這爹憑一己之力慣出來的。
“初兒,這些年你辛苦了,都怪爹爹不好,平日裏疏忽了你,走,爹爹帶你去用飯。”雲謨拍拍女兒的腦袋,一臉心疼。
雲初乖乖跟著他去前廳用飯。
剛落座,她故意夾了一塊羊肉放進雲謨碗裏,試探:“這大魚大肉的,姨娘是吃不到了。”
雲謨不耐冷哼,“這些日子府裏以為她有了身孕,都是好吃好喝伺候,吃不到又如何?她也該受受苦了!”
雲初放下心來,點點頭。
雲初欣慰地瞧著她,又笑了:“說起來今日比試,爹爹總算是看到當年你娘的氣魄了,府裏府外都說你是不學無術,隻知道追著國師跑的草包,依我看,本王的女兒!日後必定大有前途!”
原先雲初不顧姑娘家的禮義廉恥,高調示愛國師,他這張老臉丟盡了,更是無顏麵對已亡的結發妻。
但如今看來,雲初留在國師府並不是壞事,也習得了真本事,就連這為人處世也看著機靈了許多。
雲初聽了汗顏:“爹爹,以後你就別提我追著國師跑的事了,我對他......”
話音未落,管家帶著一個穿著體麵的小廝匆匆趕到。
見那小廝是國師府的,雲初捏緊筷子,總覺沒什麼好事:“小五,你怎麼來了?”
“雲大小姐,您還是趕快隨小的回國師府吧,國師大人找您有重要之事!”
小五一抹額頭上的大汗,神情急切,言語之間卻有躲閃,似乎有什麼不可說的隱事。
雲初指尖微蜷,掐指一算,陰時衝天,吞陽吐寒,竟然是遭遇反噬之象。
這荊墨城在搞什麼鬼?
怎麼突然走火入魔了!
雲初不想管這爛攤子,裝傻:“師父在回來的路上都沒同我說什麼,想來現在找我也不是什麼大事,等我先陪爹爹用完飯吧。”
雲謨擔心她不尊國師會受到責罰,輕聲相勸:“不急,你若是想同爹爹用飯,過兩日再回來也不遲。”
“是啊!國師真有大事找您,小的要是不能將您請回去,這差事完不成也是大罪啊!”小五一臉無奈。
雲初倍感壓力。
她好歹還是荊墨城的徒弟,師父出事召回徒弟,也沒有不去的道理,雲初略一遲疑,還是扶著桌子不情不願地起身了。
誰知她出了門,快要走到王府門口就撞上一抹身影。
雲初還未看清眼前人,便被拉入滾燙的懷抱中。
“雲初。”
荊墨城喚了她一聲,燦若星辰的眸子此刻滿是迷/離,衣袖話落,露出隱約散發著淡淡熒光的手臂。
他想退,卻本能得貪戀懷中人,手臂灼痛劇烈,隻有接近雲初才能減輕這種痛苦。
眼見國師摟抱了郡主,身後一眾小廝也跟著傻眼。
說好的郡主不知廉恥追著國師跑呢?這分明就是國師先動手的啊!
看著國師抱著雲初狂蹭,一幹人等眼珠都快震碎了!
雲初幾乎喘不過氣來,紅著臉推荊墨城的肩:“師父你在幹嘛?放開我,這裏人多眼雜,你別動手動腳的!”
話一出口,就見荊墨城眼神虛焦,顯然有問題。
“雲初也顧不得反抗荊墨城了,喚兩個小廝過來幫忙攙扶他進去。
德親王正在房間裏因著府裏發生的糟心事困惱,小廝便急匆匆跑來稟報,說國師在德親王府當眾摟抱大小姐。
雲謨嚇得下巴都要掉了,趕緊前往正廳察看。
他一腳踏進門檻,險些踉蹌摔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著堂內情形。
往日淡漠高雅的荊墨城,儼然化身黏人大貓,坐在椅子上抱住雲初的腰不撒手。
老王爺嘴唇哆嗦半天,弱弱道:“國師大人,你,你快放開我女兒......”
雲初無奈回身:“爹爹,國師大人神誌不清,聽不懂你說話的。”
雲謨走到近前,發現荊墨城的眼神不再犀利,往日深邃眼眸,沒了神采像是蒙上一層白霧,聽不見看不清,不知天地間為何物。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初還未說話,荊墨城一隻大手忽然捏住她的下巴。
大拇指按住雲初嬌豔的唇,摩挲了兩下,低頭去親。
雲初震驚,情急之下微抬下巴。
荊墨城一口親在她下巴尖,發出響亮的一聲。
“啵!”
滿堂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