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綏八二年,冬月。
青州,河灣鎮。
萬祥村。
“東子!”
“東子!快去看看罷,你娘從樹上摔下來啦!”
門外吵吵鬧鬧,祁子東聞聲放下手中的劈柴刀,走至門前:“張嬸,您方才說啥?”
“我說你娘啊,從樹上摔下來,看樣子是磕著腦袋了,傷得不輕,人都昏過去啦!”
祁子東一聽也急了:“在哪呢?”
“就在村口東邊那顆杏子樹下。”
“我這就過去。”
祁子東趕到的時候,他娘就倒在杏樹邊上不省人事,頭上磕破了一大塊皮,流了不少血。
不少村民圍在一旁議論紛紛,卻無人上前,哪怕扶一把。
祁子東心底暗暗歎了口氣,趕忙過去將他娘背起。
以他娘在村子裏的風評,有人搭理她才怪,何況她是自己從樹上摔下來的,就算死在樹下,也不見得會有人出手相救。
祁子東隻能邊祈禱他娘傷得不重,邊朝李郎中家走去。
村子裏唯一的郎中住在村尾。
祁子東足足走了半刻鐘才遠遠瞧見李郎中家的院子。
他娘呼吸都微弱了,他半點也不敢懈怠,加快步子走去。
萬祥村原是沒有大夫的。
李郎中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早年在鎮上醫館當夥計,耳濡目染之下,小病小傷的也能治得好。回鄉後當起了小郎中,為村裏人做點貢獻。
“李大夫,我娘她傷得重不重?”原以為隻是磕到腦袋昏過去,可這都半個時辰過去了,他娘還沒有半點轉醒的跡象,祁子東不由擔心不已。
李郎中瞧了半天,吐出一句話:“重是不重,隻不過她這傷,若不上藥,隻怕會爛。”
“上!上藥!李郎中,您救救我娘,我祁子東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恩情。”
這祁金氏不是什麼好人,卻生出了個好兒子,即便自家老娘平時待他如此刻薄,他也能有此孝心。李郎中歎氣道:“藥我這裏沒有,你得去鎮上藥鋪裏買,也不便宜哩,少說要兩百文。”
他家所有家當平日裏都是他娘在管,這會他娘昏迷,誰也不知道她把錢藏在哪。
兩百文,祁子東身上確實有。
他媳婦下個月就要生了,這可是他辛辛苦苦攢了八個月,給媳婦坐月子的錢。
祁子東把他娘背回家。
媳婦兒田香蘭挺著大肚子迎上來,一臉擔憂,“娘這是怎麼了?”
“摔傷了頭。”祁子東把他娘放在床上,轉身就要出去。“你照顧好娘,我出去一趟。”
田香蘭問:“去哪?”
“去鎮上買藥。”祁子東聲音悶悶的,“香蘭,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們娘倆過上好日子,可是我娘,我不能不管。”
田香蘭紅著眼點點頭:“相公,我不要緊,你早去早回,我會照看好娘和弟弟們。”
祁子東出去後,田香蘭打了盆水,小心翼翼為婆婆擦去頭上的汙血,皮蹭掉了一大塊,周圍都青了。看樣子是摔得不輕,雖然婆婆平時裏對她十分刻薄,不許她多吃一口糧食,一刻也不許她閑著,但她也不願看著婆婆去死。
她默默祈禱婆婆能快點好起來,卻又希望最好婆婆能在相公回來的時候再醒來。若要一個人麵對這場麵,婆婆受了傷心裏不痛快,她少不得又要被一頓辱罵。
但天不遂人願。
就在田香蘭默默祈禱的時候,床上的婦人沉吟一聲,慢慢睜開了眼。
田香蘭下意識一驚,放下擦布,緊張道:“娘,您醒啦,要不要喝點水?”
鄧鈺頭痛欲裂,睜開眼,看到一個大肚子的女人衝她喊娘,差點眼睛一黑又昏了過去。
她揉了揉太陽穴,不小心扯著額頭的傷口,痛得她呲牙咧嘴。
“娘,您餓不,我......我去給您做點吃的?”
大肚子女人還在喊她,鄧鈺頭疼得快炸了,沒好氣地說了句:“安靜點。”
大肚子女人不說話了,顫顫巍巍站在一旁,眼神裏充滿了不安。
鄧鈺無力地閉上眼,一時間,一股不屬於她的記憶湧上腦海。
金巧巧!金巧巧!金巧巧——
她不是鄧鈺。
她是金巧巧。
她的腦袋更痛了。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裏膨脹開,她緊緊擰著眉頭,咬牙死撐著。
過了好一會,鄧鈺終於好些了,她略略理清了腦子裏的記憶。
她不是鄧鈺,這個身子的主人叫金巧巧。
鄧鈺猛得一驚,金巧巧?
那個書裏的惡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