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皎皎不知道她怎麼了,明明對方隻是書裏的一個角色,可是她現在看到了有血有肉的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再把這個人和書裏聯係起來......
緩了緩,擦幹眼淚,繼續幫他清理起來,由於沒有找到藥,隻能做簡單的清理了。
待清理好這處後,她鼓起勇氣掀起寢被,想看一看他殘疾的雙腿。
寢被掀起後,寧皎皎頓時呼吸一滯,好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泛了出來。隻見他腿上陳年的傷疤縱橫交錯,新的傷口雖然經過包紮,但也還是流膿不止,血水混著膿水,讓人不忍直視。
她看著他身上那些讓人觸目驚心的傷疤,想起那本書裏他的家人對他的冷漠和世人對於這個曾經征戰沙場的小將軍的不屑,於是愈發同情眼前這個人了。
全部清理完後,寧皎皎眨著還有些泛紅的眼圈,垂眸低聲對他說道:“看在你這麼悲慘的份上,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以後等你好了,想要去追你的小青梅,我不會阻攔你的。不過看在我照顧你的份上,放我一條生路,我不要當炮灰啊。”
寧皎皎可不想再當一回炮灰——
愛情是屬於男主和女主的,而她,活著不香嗎?
累了一天了,寧皎皎現在隻想睡覺,可是睡哪兒呢?她可不想和祁漾擠在一起——
她朝四周環顧了一下,發現屋子雖小,但牆角處有個小塌,雖然不大,但她揉了揉自己勞累後酸痛的腰,還是選擇臥在了小塌上,從衣櫃裏翻出了一條薄毯,環抱著雙臂,準備就這樣先湊合著睡一覺。
寧皎皎本覺得臥在這硬邦邦的小塌上一定會睡得很不踏實,但她實在太累了,幾乎一放鬆下來,就沉沉的睡去,自然便沒有注意到,在她完全睡著後,原本緊緊閉著雙眼,毫無動靜的祁漾,睫毛輕輕顫了顫。
自十六歲開始征戰沙場,祁漾身上便有了大大小小的傷疤。可唯有這一次,太過凶險,他咬著牙不顧身體重傷,終於把戰友救了下來,自己卻也因此倒了下去。回來後便昏迷不醒,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整個人仿佛藥罐子一樣,灌了不知多少苦湯,終於能保他一時性命,可也隻是一時,誰知道接下來迎接他的是不是死亡呢?
祁漾一直沉溺在無邊的痛苦之中,就算偶爾醒來也隻是短時的。而且對他來說醒來比昏迷要難受得多,至少在昏迷的時候感覺不到疼和餓,而一旦神智恢複清明,那些難以忍受的感覺就又會席卷而來,傷口處抽搐著疼痛,他咬牙忍受著才沒有叫出來,無休止的潰爛和痛癢快要將他逼瘋。
直到今日醒來,他感覺和平時不太一樣,傷口的疼痛依舊讓他疼痛難忍,但屋子裏卻多了一抹淡淡的梔子花香。
是誰在屋子裏?聞著像是女人身上的味道!
可時至今日,怎麼可能會有女孩來他這裏?
祁漾心底自我嘲諷,從他身受重傷那一天起,身邊的所有人就都變了。
原本和他一起稱兄道弟的“兄弟們”,在他受傷後,便都斷了和他來往了。從前一直追著他的白家姑娘,也開始疏遠他。更何況那些本就和他有過節或看不對眼的人,更是火上澆油、添油加醋的詆毀他,散步謠言。就連自己的親生父親,也聽信了繼母的讒言,把自己放到了這個偏僻的莊子上,美名其曰環境安靜,適合養傷。其實不過是任由自己自生自滅罷了......
算了,反正自從自己娘親去世後,他這個所謂的父親也是不怎麼管自己的......
要是母親還在......
祁漾默默的在心理歎了口氣。
他知道,祁國公府為了掩世人耳目,做樣子替他娶了寧尚書府的三小姐來衝喜,寧三姑娘的傳聞他以前也略有耳聞,知曉她唯唯諾諾、性格乖張孤僻,這要放在從前,自己絕不會娶一個這樣的女人為妻。
然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
曾經的他已經沒有了,現狀的他已經是一個廢物了,而且連生死都不知,沒準還帶害了人家姑娘......
一顆心濕漉漉的,沒有了任何波動。
可今日,當這淡淡的梔子香真正出現在屋子裏時,為何感覺有些不同。
祁漾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感覺,忍著身體傳來的劇痛,微微偏頭,視線在房間裏環顧了一圈,終於在牆角處的小塌上找到了目標。
原來是她啊,是那個衝喜嫁進來的寧家三小姐,他心底那絲剛剛升起的那絲異樣的感動驟然消失。
他收回目光,心底自嘲,她一定是被迫的吧?誰會願意嫁給他這樣的廢人呢?祁漾是個要麵子的人,然而他剛剛居然僅因為有女孩子來照顧他就因此感到些欣喜,真是太諷刺了。
祁世子臉色蒼白,從他出生到現在,就從來沒有再碰見過真心對他好的人,那些以前對他諂媚示好的人也都是看重了他的背景和能力,怎麼現在重傷失去了一切,反倒幻想起有人願意不嫌棄他、對他好呢?
看著吧......
她一定是被迫的,最多不出三日,便會嫌棄他,便會因為他是個快要死了的廢物而厭惡他的......
想到這,祁漾眼色冷了幾分。
可他心底卻又隱隱有些期待,他到底又在期待什麼呢?
又一陣疼痛來襲,劇痛到失去意識前,祁漾諷刺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