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假千金,真千金是朵白蓮花。
但我越來越覺得這朵白蓮妖的不太對勁。
尤其是她喚我“姐姐”的語氣,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一
清冷如謫仙的公子珩將我鎖在榻上。
他冰涼的手指在我脖頸間遊走,笑意不及眼底。
“想清楚了麼?是留在我身邊,還是讓我打斷你的腿。”
“是是是,就是這種感覺,就是這種冷漠又偏執的感覺,請繼續!”我興奮的口水差點流下來。
公子珩滿臉黑線。
他鬆開了手,把我枕邊的話本子給摸走了。
我死死抓著他的袖口,哀嚎著。
“人可以走,話本必須留下。”
公子珩傾身俯下來,溫熱的鼻息噴在我臉上,嗓音低沉喑啞,尾音還帶著些勾人。
“人可以走?”
我的笑容逐漸變態,癡癡的望著他,話也不大利索了。
“留...留下也行。”
他似是歎了口氣,寬大的手掌蒙住了我的眼睛,一時叫我旁的感官都放大了。
我正享受著他唇上的輾轉纏綿,外頭傳來個丫頭的聲音。
“公子,我家二小姐好似發熱了,請您去看看吧。”
公子珩瞬間抽身離開,隻留下一句“我去看看。”
眼前的突然光亮刺的我忍不住要落淚,但我隻是吸了吸鼻子,小聲的咒罵了一句。
“你又不是大夫,去看頂個屁用啊。”
這已經是賀妘第三次把人從我這帶走了,她甚至不用自己出現,每每隻派個丫頭來說一聲。
不是這疼,就是那痛。
可我甚至毫無辦法。
因為這是我欠她的。
二
半年前。
賀妘被找回來,我才知道原來我不是相府的真千金。
我的親生母親是個惡毒的婦人,在破廟將我和賀妘調了包。
我替賀妘享了十七年的福,她替我吃了十七年的苦。
我說我把名分還給她,她隻嬌嬌弱弱的說不必這樣。
說我與相府到底也有十七年的情。
倒更惹得相爺和夫人對她的憐惜,於是我成了姐姐,她成了在道觀修行的妹妹。
人前,她楚楚可憐。
人後,她單薄的身子抵在我身前,用溫柔卻又令人發寒的聲音跟我說。
“姐姐很喜歡公子珩麼?可他好像不太喜歡姐姐啊。”
雖然這件事我一直也知道,我和公子珩的婚事是我強求來的,但我怎麼可能在她麵前示弱呢。
我像隻戰鬥的公雞似得,昂著頭,警告她別胡說八道。
她隻是輕輕笑著,笑裏譏諷意思甚濃。
“姐姐不信麼,那麼,拭目以待吧。”
然後我就和她雙雙落了水,但是尷尬的是,戲開場了人沒到齊。
公子珩在前頭轉彎處,被叫去了我爹那兒。
他走的快,沒兩步就消失了身影。
徒留我和賀妘兩人在這半深不淺的池子裏撲騰。
更尷尬的是,她會遊泳我不會。
我昏過去前,看到她鐵青著臉色,不情不願的把我從水裏拖了出來。
也是難為她,雖長得要比我高半個頭,但身子骨比我要瘦弱許多,把我拖出來應是花了不少力氣的。
我醒來後聽說她病倒了,還聽說我倆是貪看荷花,想去摘一朵,才不小心落水的。
她雖沒說是誰想去摘,這一聽,可不就是我。
誰都知道,賀家阿妤是個最沒正形的。
我沒法跟人說,是她把我拽下去的。否則旁人指定以為是我嫉妒她真千金的身份,而栽贓陷害她。
我隻得背下這個相對小點的黑鍋。
而那次落水後,她本就體弱多病的身子,就更不好了。
公子珩站出來說,他母親那有個聖手。
隻是脾氣古怪,除了他母親和他之外,不願意出府給人看病。
於是就把賀妘接回了我們家。
至此,她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就沒消停過。
三
這次她病的格外久一些,久到公子珩已有五日不曾來我房裏。
倒是日日必去看望她一回。
餘的時間,據說在替她找什麼名貴的藥材。
小桃是個暴脾氣,她穿的越粉時,罵人越狠。
我在她喋喋不休的罵詞中,也燃燒了鬥誌。
我準備再去會會賀妘。
可是當我看到她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時,我又蔫兒了。
照理也不該啊,不就落了次水,怎麼就比我當年中了一箭還要嚴重。
她見我來了,捂著嘴巴咳了兩聲,陰陽怪氣的。
“姐姐終於舍得來看我了麼?”
“我入府那麼久,姐姐一回也沒來過。”
那還不是因為我看見你就煩。
你那搶老公的心思都擺在明麵上了,誰樂意來看你啊。
我心裏默默的吐槽著。
“那啥,阿珩不是日日來看你麼。我們夫妻一體,他來就是我來。”
她麵色有些古怪,細長的眼眯了眯。
“阿珩?夫妻?”
“姐姐叫的倒順口,可姐姐知道自己這些都是搶了我的麼。”
我苦追了公子珩三年,幾乎是用生命為代價,才嫁給了她。
這兩句話,叫我瞬間像個炮仗一樣被點燃了。
“什麼搶了你的!相府千金的位置,是你的,但我說了還給你,是你假惺惺的不要。但魏珩夫人的位置,是我憑自己本事得的!”
她坐在床上朝我招招手,我也是蠢,真就走過去了。
她一下扯開我衣裳,我半邊肩就露了出來,雪白、光滑,沒有半點痕跡。
賀妘嗤笑了一聲。
“是你憑本事得的,那姐姐坐的穩麼?箭在弦上,公子珩都能不發,究竟是他夠能耐,還是姐姐沒分量呢。”
馬的。
說公子珩不愛我,我也忍了。
說我沒魅力,我不能忍。
我決定了!
下回我來前,必定先把自己擰個全身青痕。
四
我朝她一馬平川的胸瞥了瞥,又挺起自己那沉甸甸的兩坨。
昂著下巴。
“試試就試試。”
她笑了,湊到我耳邊,再次用那種溫柔卻令人發寒的聲音說。
“好啊,姐姐。”
“你們在做什麼?!”
公子珩驚怒的聲音突然出現,我連忙攏好自己的衣裳,扮上一張委屈的臉。
“阿珩,嗚嗚嗚,妹妹說喜歡我的衣服,非要搶走。”
公子珩狐疑的眼神在我倆之間來回掃視,我隻管往他懷裏鑽,還不忘朝賀妘得意的挑了挑眉。
公子珩卻把我從懷裏拽出來,然後徑直的走向了賀妘,給了她一隻白色的小瓷瓶,冷冷丟下一句。
“一日三回。”
賀妘摩挲著那瓶子,突然似笑非笑的。
“知道了,阿珩?”
我頓時像一隻炸了毛的貓,要衝過去,半路被公子珩攔下。
“魏國公府少夫人,你要注意形象。走吧,去祖母那兒。有遠客來,你替她打點一下。”
什麼?
哪來的遠客?
我正要問個清楚,就被公子珩推走了,我回頭一看,就見公子珩在賀妘耳邊不知道說了句什麼,賀妘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五
魏老夫人身側依偎著個青衫女子,一副花容月貌,顯然是細心打扮過的。
見我和公子珩來,她眼裏立時亮了亮。
但就跟沒看見我似的,又或是有意無視我,她直直朝公子珩走去。
也不知臉紅個什麼勁兒,隻見她半欠了欠身,張口又嬌又軟。
“珩哥哥,許久未見了。”
我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公子珩倒不為所動,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又同她介紹了我。
“這位是我夫人,你當稱聲嫂子。”
她這才看向我,極沒禮貌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又狀似無辜的。
“珩哥哥不是喜歡清雅有才氣的女子麼,怎麼這位嫂子...”
她倒沒把話說盡,但這是什麼意思?罵我粗鄙呢。
我再混不吝,也是相府堂堂正正養出來的閨女,由得她來評說麼?
公子珩也皺了眉頭,“什麼這位嫂子那位嫂子,我隻這一個夫人。”
而我呢,隻是漫不經心的理了下袖口,朝她笑了聲,並不搭理她。
我先給魏老夫人問過安,又徑自坐在堂下首座。
“恕孫媳眼拙,請問祖母,這位不知是哪家妹妹?”
魏老夫人一貫樂嗬嗬的,又把人招過來坐在自己身邊。
“這是我娘家二哥媳婦的外甥女,姓夏,叫妙青,幼時在咱們府裏住過段時候,這回是來給我祝壽的。”
什麼一表三千裏的親戚,也敢內涵到我頭上。
況且老夫人的壽辰還有半月有餘,這般早來,打的是什麼主意,生怕人不知道麼,但我假裝笑吟吟的。
“哦,妙青妹妹啊。聽你方才說話,想必你是個有才氣的。我這兒有副對聯,想了好幾日呢,也對不上來,勞你對對?”
她倒也有些自信,說從前在魏國公府時同公子珩一起上過學堂,敢對一對。
話裏話外的意思麼,無非是想告訴我,她同公子珩是有青梅竹馬的情誼的。
我瞪了公子珩一眼,淨會招桃花。
“上聯是,‘空山新雨,雷霆震,霧霾去,四時之景不同’。”
這其實是公子珩考我的,此聯要素複雜,我自然是對不上來的。
這會用公子珩的聯,去打公子珩的桃花,也算用得其所。
果然,公子珩朝我挑了挑眉。
我不服輸的挑了回去,怎樣?
這位表妹大約是答不上來,又見我和公子珩眉來眼去的,一時臉色難看下來。
“這...要容我想想。珩哥哥,老夫人說要留我在府裏住到壽宴後,我能住你隔壁麼,若有不懂的學問,也可向你請教。”
...她是不是當我死的。
公子珩這回倒懂事,還沒等我開口。
“不妥。我是有婦之夫,你還是離我遠點。”
表妹當下委屈起來,蓄起一汪淚。
“原來嫂嫂竟是這般小氣之人麼,老夫人...”
她轉頭又去向魏老夫人尋求支持,可魏老夫人隻是不動聲色的看了我們幾個一眼,就咿呀啊呀的裝起頭暈來,說要回去睡了。
臨走囑咐了我一句。
“阿妤啊,雖如今是你婆母執掌中饋,但她向來不愛理這些個瑣事,還是你看著給安排一下吧。”
六
很好,我把這位綠茶表妹,安排到了我那白蓮妹妹的隔壁。
我想看看究竟是綠茶惹人憐,還是白蓮更甚一籌。
當晚我在吃飯時,就聽到小桃露著八顆白牙,很興奮地跟我講。
“聽說二小姐氣的晚飯也沒吃,還砸了一隻碗,兩隻茶杯呢。”
那就好,那就好。
我開心的多進了一碗飯。
公子珩對我的行為不置可否,隻是夜裏就寢時,拉著我研究了一晚上的新雨、露水、雷霆。
第二日我醒來時他又不見了。
我的夫君魏珩,出身魏國公府,母親是當今天子一母同胞的長姊。他生來尊貴,又長的豐神俊朗,沒掌管大理寺前,一派光風霽月,世人便稱他為——公子珩。
後來領了大理寺卿的差,手段狠辣,沒有他撬不開的嘴,於是又多了一個外號,玉麵修羅。
今日這玉麵修羅大概又處理什麼案子去了,我已見怪不怪。
我琢磨著也是時候給魏老夫人準備壽禮了,手裏轉著兩顆核桃,想啊想。
還沒想出個大概,丫頭來報,說綠茶妹和白蓮妹吵起來了。
我趕忙往外衝。
開玩笑,有熱鬧不湊不是大鄴人好嘛。
但也不是很熱鬧,至少沒看到我想看的扯頭發、擰胳膊橋段。
這兩位妹,隔著兩米遠,相互用眼神鄙視對方。
綠茶妹一句。
“知道的是來魏府養病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等著來做繼妻的呢。娥皇女英,也不怕壞了相府的名聲。”
白蓮妹今日難得從床上起來了,麵色還是素白的,仿佛風一吹就要倒了,可眼角眉梢都是譏誚。
“哪來的窮親戚,沒人教你打秋風的時候要低頭哈腰麼?”
我躲在樹後偷看,嘴裏默默喊著“打起來,打起來。”
等這倆妹打起來,我就有借口把兩人都打道回府。
沒兩個來回,綠茶妹就叫賀妘氣的漲紅了臉。我正可惜著呢,賀妘發現了我,朝我走過來。
“戲好看麼,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