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趙氏渾身哆嗦了一下，囁嚅道：“當家的不讓我說......”

周春梅氣不打一處來，“他不讓你說，你就打算讓他在家裏等死？”

沈初七明白，宋老大是孝順。

他知道這段時間家裏花了不少銀子，兄弟三個都出了事，都要看病吃藥，家裏的積蓄都花得差不多了。

宋文庭垂著眸子，神色痛苦，“娘，我不吃藥了，不治臉也不治腿了，給大哥買藥去。”

周春梅一時進退兩難。

這段時間家裏倒黴事一樁連著一樁，積蓄確實花得差不多了。

但她持家有道，還攢了一些私房，原本打算給老三買藥的。

可老大也是她的親兒子。

馬氏則暗自撇嘴。

家裏花了多少銀子她心裏也有數，但婆婆手裏肯定還有私房，果不其然，被她猜對了。

隻是婆婆沒死心呢，還想給老三治臉治腿，銀子流水似的花出去，連點水花都沒有。

現下老大也要用錢，總不能為了老三，連老大性命都不顧了吧？

馬氏瞥了跪著的趙氏一眼，心裏十分唾棄。

讓你裝賢惠！都到這時候了，才知道跳出來找婆婆要錢，活該老大躺在床上受罪。

她心裏想著，嘴裏也陰陽怪氣道：“大嫂你也是，大哥和我當家的不都是咱爹娘的兒子，如今老三又不用讀書，自然該一碗水端平，大哥究竟啥時候開始發燒的？你怎麼不早點說？萬一延誤了病情可咋辦？”

趙氏被她這麼一說，神情更緊張了，“當家的昨個半夜開始發燒，如今有五六個時辰了。”

周春梅哪兒還坐得住？

“走，去老大屋裏看看。”

宋文庭剛想跟著大家一起去看大哥，見沈初七麵色還有些發白，不由躑躅道：“你還好吧？要不我先扶你回房休息？”

沈初七擺了擺手，“不用，扶我去看大哥。”

宋文庭皺眉，“可是你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沈初七抬眸看他，“我知你擔心我，但我真的沒事。”

宋文庭耳根瞬間又紅了，“我，我隻是......”

沈初七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我身體很好，就是有點累，要不你扶著我？”

宋文庭渾身僵硬，半晌才道：“好。”

兩人剛到宋老大屋裏就被馬氏諷刺：“喲，小倆口總算來了，不知道的還當是坐月子呢，人命關天的事情還有心思在後麵親親我我？真是有傷風化！”

宋文庭尷尬得解釋道：“二嫂你誤會了，她剛才救二哥體力透支，所以我扶著她......”

沈初七知道馬氏的性子，旁人越退讓，她就越得意。

於是她直接挨著宋文庭靠在他身上，姿態親密，笑眯眯道：“是啊，我身體弱走不動，多虧了文庭哥。”

宋文庭麵色漲紅，頓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馬氏“呸”了一聲，“狐狸精！”

周春梅皺眉：“行了，你少說兩句會死啊？”

宋雲秀也道：“就是啊二嫂，我三嫂可是因為救二哥才會脫力的，你也不知道扶著點，還要我三哥扶，明知道我三哥走不快，還這麼說。”

馬氏嘀嘀咕咕的，嘴裏說著“狗屎運”什麼的，心裏還是不認為她男人的血是沈初七止住的。

但到底不好再說什麼，隻得悻悻閉上嘴巴。

周春梅上前摸了摸宋老大的額頭，頓時嚇了一跳，“哎喲，這麼燙！”

“老大家的，去端盆水來，再找條幹淨的帕子。”

沈初七眸光落在宋老大身上，心裏總算明白宋家為什麼會被人盯上了。

先不說宋文庭，就單是宋大山，也是封候拜將的命！

這男子身長八尺，身材壯碩，龍鼻高額，絕非池中之物。

隻可惜，龍困淺灘，奄奄一息。

有了宋二的成功案例，沈初七說話有底氣多了，“不用涼水，用烈酒。”

周春梅一愣，立即吩咐道：“孩子爹，你去村裏老吳家買壇酒。”

沈初七加了一句，“要最烈的。”

宋守忠瞥了自家婆娘一眼，後者沒吭聲，他才點了點頭，趕緊去買酒去了。

酒買回來了，沈初七聞了聞，皺眉，“不夠烈，但也夠了。”

“避開他的傷口，擦拭他的額頭，腋下，手心，以及腳心。”

周春梅嫌趙氏毛手毛腳，親自上手替大兒子擦身。

宋雲秀緊緊捏著袖子，小聲詢問道：“三嫂，我大哥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

沈初七搖頭，氣運流失嚴重，傷口太深，裏麵肯定發炎了。

她沒忘，這裏可是古代，傷口發炎會要人命的。

而且宋家氣運低迷，別說是這種大傷口發炎造成的發燒，就是得了風寒都有可能要人命。

“現在還說不好，家裏有朱砂和符紙嗎？”

馬氏忍不住嗤笑一聲，“走了一回狗屎運，還真以為自己是天女轉世，還朱砂符紙呢？娘，依我看，趕緊把黃老大夫請回來給大哥看吧，別因為小丫頭延誤了病情。”

周春梅沉默片刻，“當家的，你去鎮上請黃老大夫再跑一趟。”

一向聽話的宋守忠竟遲疑了。

周春梅：“咋了？”

宋守忠神色為難，“銀子......”

周春梅咬了咬牙，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回來了，手裏捏著個灰白色繡花的荷包，上麵用抽繩係著，她從裏麵掏了掏，掏出一塊銀角子，遞過去。

“喏，快去。”

說完，又扭頭看向沈初七，“七丫，不是娘不信任你，可事關你大哥的性命。”

沈初七點了點頭，“沒關係，能理解。”

她雖然會醫術，但會的不是普通大夫那種醫術，還要結合術法，能保住患者的性命，隻是要調理身體，還要找傳統大夫。

周春梅想了想又道：“老三，你去一趟村口的柳婆子家。”

宋文庭一怔，隨即薄唇緊抿，“好，娘，我這就去。”

宋雲秀不放心，“娘，讓我跟三哥一起去吧，三哥腿腳不方便。”

沈初七道：“還是我跟文庭哥一起去吧。”

宋文庭陡然局促了幾分，沈初七已經挽上了他的手臂，馬氏忍不住說酸話，“大哥發燒昏迷，你們小倆口倒像出去踏青。”

宋文庭胳膊一僵，沈初七死死拽著他的胳膊，“文庭哥腿腳不便，我這個當媳婦的扶著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