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靈雀是願意的,她願意將自己的未來與太子係在一起,兩個人從此夫妻一體,榮辱與共,能與那樣的男人扶持相伴,她什麼都願意。
可她覺得今天父親的神色有些奇怪,祖母也有些反常,始終低垂著眉眼,不言不語,她想說願意的,可是這個氣氛讓她有些難以開口。
她預感到有事,“爹,是怎麼了嗎?”
“阿雀,”父親看著她,慢慢道,“剛才宋玉將軍著人給我偷偷送了密信,他說皇上臨時改了主意,原本該去助大栗的十萬將士,如今已經出發去助燕北了。”
風靈雀大吃一驚,“皇上臨時改了主意?”
“大軍今早已經開拔秘密出發,與覃燕行兩麵夾擊合攻郢都守將沈括。”
“什麼?助燕北......助燕北,無異於玩火自焚引狼入室,皇上為什麼會改了主意?是不是張載,我現在就去宰了他!”風靈雀轉身欲走,恨不得現在就衝進那個狗官家裏,將他劈成八段。
“阿雀,”祖母叫住了她,緩緩搖了搖頭,“大軍已經出發沒有了回頭的可能,張載如今再死一千次也挽回不了這個結局。你現在殺了他,傻子都能猜到是你做的,你當皇上會饒了你?”
風靈雀站在那裏,穿堂風吹得她渾身一片寒涼,剛才的興奮勁被徹底顛了個粉碎,一路腦海裏幻想著的美好生活被一擊貫穿,她竟再也看不見未來了。
她終於知道了今日皇上為何遲遲不肯見她,她就是再站上一整夜,皇上仍舊不會準許她出征。
所以所謂的賜婚,不過是一種安慰她的手段,告訴她也警告她,誰才是這個天下掌握生殺大權的人。
她隻想要一份純粹的簡單愛意,不摻雜任何的目的和手段,她想要兩情相悅,惺惺相惜,可如今她對太子的愛慕竟成為了可以利用的資本,變成了一種賞賜,甚至籌碼,她感覺到了被人操縱命運的荒唐和無力感。
“南涼敗局已定。”祖母閉著眼睛緩慢的說著,“與狼為伍,不過是加速滅亡而已。”
風靈雀怔怔的站著,覺得心裏破了好多個窟窿,風來來去去地刮著,讓她的心裏涼的不像話,“爹爹,我們該怎麼辦?”
“做好最壞的打算,隨時應戰吧。”
她這會終於明白了父親剛才的意思,皇上這個錯誤的決定,或許會將他們拖向萬劫不複的深淵,或許她會成為一個亡國的太子妃,或者短命殉葬的太子妃,或者南涼史上第一個戰死沙場的太子妃,哪怕注定是這樣的結局,哪怕隻有短短的時間,我認定了的事,就絕無悔意。
風靈雀點點頭,木然的轉身離開,她站在門檻邊上,一隻腳邁了出去又退了回來,她深呼了幾口氣,風撩起她的馬尾,吹動她的紅衣,風靈雀緩緩回頭,目光堅韌帶著笑意,“爹,我願意的。”
風靈雀說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風毅坐在椅子上久久不動,良久才苦笑著搖頭歎息,“真是個倔強的孩子。”
祖母祝氏抹了抹眼角,笑著道,“像你。”
聲音裏,卻已經分明帶了顫音。
第二天,宮裏熱熱鬧鬧來了好些太監,大太監頒布了皇上的聖旨,賜婚太子李詩年與女將風靈雀,擇定八月十五中秋節大婚。
府裏一時間歡天喜地,風靈雀坐在窗邊聽著這些熱鬧,奇怪的是居然毫無喜意,她願意嫁給太子的,隻是她的心像是被壓了塊巨大的石頭,沉甸甸的,連人的各種感覺都變得麻木遲鈍。
北去大栗的消息一去無回,她徹底失去了與北邊的聯絡。
風毅開始徹夜不歸,終日帶著風淩鐸操持練兵,祖母祝氏閑來無事就擦拭她的那套銀色鎧甲,她六十歲才脫下戰袍,本該是頤養天年的年紀,卻還在為了戰事而操心傷感。
風靈雀隻得捧著兵書看,可是她一眼都看不進去,腦子跟混了漿糊一樣,什麼都裝不進去。
直到十五日後,她才收到了從北邊傳來的消息,那是她埋在燕北的一個線人,信條上寫著,與南涼大將宋玉締結契約的的確是二王子覃燕行。
覃燕行,覃燕行......風靈雀捏著紙條怎麼都想不明白,她親自部署,親手下的毒,親眼看著他吃了下去,怎麼可能還有差錯!
他為什麼還能毫發無損的出現締結條約。
風靈雀白天思慮過多,到了晚上噩夢連連,一閉上眼睛就看到覃燕台用陰冷的目光盯著她,語氣恐怖令人心顫,“你敢砸我?”一會兒又看見覃燕行在一碗紅燒人頭裏挑揀,最終選定了一顆,那頭掉轉過來麵對著自己,赫然是自己弟弟風淩鐸的頭。
風靈雀被這對兄弟嚇醒了,再也睡不著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