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和郡主決裂,負氣娶了我。
成親五載,他與郡主癡纏不休。
宮門外深情對視,城門上她目送他出征。
世人皆知我是個可憐蟲、替代品、搖尾乞憐將軍的愛。
直到將軍意外醉酒,我有了他的孩子,我瞞著他喝下了滿碗紅花。
他氣的雙眼泛紅,扼住我的脖子問我為什麼。
我輕啄他眼角的紅痣,不悲不喜:“我不愛你。”
我愛的人,是雙生子裏的哥哥。
......
滿京城都知道,小將軍唐邱鶴和郡主鬧了別扭,成親前幾日將軍跪在金鑾殿前以虎符上交為代價退了郡主的親。
郡主更是放了狠話說這輩子嫁給鰥夫跛子也不願意踏進他將軍府的大門。
而不過三日,唐邱鶴就轉頭一頂喜轎抬了我入門。
全京城的貴女都等著看我的笑話,甚至賭坊還專門為我開了一個長達十年的盤。
賭唐邱鶴多久能和郡主重歸於好,並親自踢掉我這隻攀枝兒的麻雀。
可是成親第五年,唐邱鶴好像突然有點喜歡我了。
他帶著我去戲台看最近極負讚譽的青衣花旦,晨起練武回來後會為我描眉,會在夜裏與我抵死纏綿。
情至濃時,他說:“阿蘭,我們要個孩子吧,要個和你一樣漂亮的囡囡。”
我們像世間千萬對有情人一般,日出丈夫為妻子綰發,日落抵足纏綿。
直到那日將軍出門吃醉了酒,魂不守舍的回來。
我痛的落了淚,咬上他的肩頭。
月餘後我發現我有了他的孩子。
還沒來得及和他分享,小廝就來報將軍在大殿上求娶了安陽郡主。
安陽郡主從塞外班師回朝回來那天,皇帝親設宮宴。
長公主和駙馬在這次金人擾邊時不幸中計身亡,跟隨她們生活在塞外的郡主被臨危受命披甲上馬。
回到京城的安陽備受皇帝猜忌,字裏行間逼迫她交出虎符,擇一皇子安居後院。
安陽郡主覺得可笑,卻被滿座的皇子一聲聲讚女中豪傑、巾幗英雄,灌著酒窖內最烈的酒。
辛辣的酒液入喉,她被嗆的眼淚橫流。
我離席想要出去透透氣時,唐邱鶴正矗立在禦花園,我剛想上前,就看見一隻白皙的手搭在唐邱鶴的肩膀上。
唐邱鶴的頭埋在對方細頸上,那人看著我,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微微上挑的眼尾像極了我。
哈,百聞不如一見的安陽郡主。
我一開始就知道唐邱鶴有個青梅竹馬———安陽郡主。
我也知道唐邱鶴從來沒放下過她。
但我不在乎。
這世道容不得女子不嫁人,我要嫁的人已經死了,那我嫁給誰都無所謂。
但這件事,誰也不知道,就連唐邱鶴其實也算不得完全明白。
唐邱鶴更不知道我會嫁給他,是因為唐邱鶴的眉眼和他分毫不差。
皇子的態度,就代表了皇帝的態度。
因是家宴,我朝又重武輕文。
是以宴席上隻有以將軍為首的幾名武將和皇帝的皇子公主。
沒有文官在場,本就粗獷的皇子們更是不修邊幅。
酒過三巡,大皇子率先開了口。
大皇子占長不占嫡,母家式微。
皇帝年邁,他若是想奪位,得到手中掌握虎符的安陽最是劃算不過。
“安陽啊,女子還是宜室宜家的好,你說呢?”
“皇兄此言差矣,皇嫂不過歿逝半載,怎的就如此心急?可真真是寒了幾個皇侄的心。”
三皇子是唯一一個不習武,隻讀文的皇子。
朝中文官式微,他定是不想放過安陽這塊肥肉。
一直未開口的九皇子此時陰測測的張嘴:“你們怎麼不看看中央將軍啊,憑著…怎麼著中央將軍都不能虧待了郡主。”
九皇子是二皇子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是堅定的二皇子黨。
二皇子是中宮嫡出,母家掌握著禁衛軍和皇帝親兵,朝堂上還有一派相當可觀的立嫡黨,當然不希望安陽郡主進了其他兄弟的門。
甚至二皇子還有意推波助瀾將安陽郡主推舉至女將軍之位,繼承駙馬衣缽。
這時將軍站起身來,冰冷的視線掃視了四周一圈,慢吞吞的說:“女子閨譽要緊,諸位莫汙了太師賢名。”
空氣安靜了些許,緊接著皇子們的後院開始打上了圓場,對著我一口一個將軍夫人。
說著真羨慕我和將軍的感情,成親五載將軍愣是一個妾室未納,一個通房沒有。
沒人在意,將軍這五年參加宮宴的次數屈指可數。
除了不得不參加的年節外從不露麵。
今天如果不是安陽郡主回來,將軍也不會來。
安陽郡主眼中一滴淚,要掉不掉,抬眸倔強的看著我。
唐邱鶴手臂緊繃,從我的視角看去,他額角的青筋和燭火在一同跳動,唇角稍彎,不過是向下。
“我安陽這輩子隻愛過一個人,無人能與他相比,也無人能再走進我心裏。”
大皇子被駁了麵子,麵色青黑。
不顧眾人的勸阻拉著安陽就向外走,高台上的皇帝似乎樂見其成,佯做醉態被貴妃嬌笑著哄回了寢殿。
眼看著大皇子就要將安陽拉出殿外,我不由得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將軍終於忍不住了。
他一腳踢翻了麵前的幾案,快步推開大皇子,口中還說著冠冕堂皇的話,許是他自己都信了。
“我等習聖人之言,以君子自立其身,今日大皇子所為實在有辱太師賢名。太師授國子監課勤勤懇懇四十載,今日之事若是流傳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晚節難保。”
“明日早朝我定參你一本!”
大皇子接二連三被人駁了顏麵,卻還顧及著這是在宮宴,隻能赤紅著眼,惡狠狠的盯著將軍。
“好,你好得很。”
安陽郡主喝醉了酒,半推半就的倒在將軍的懷裏,低聲傾訴她方才怕極了。
將軍的聲音也極低,似是哄著她會保護她。
眾目睽睽之下將軍丟下了我,攬著安陽走了出去。
當晚,此事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足智多謀的女軍師和征戰沙場的將軍向來是眾人口中頂頂絕配的一對。
暫停了五年的賭盤再次活躍,滿京城的人都在等著我的下場。
所有人都在賭我這次會被休掉,我笑了,誰休誰可還不一定呢。
第二日一早,將軍的母親就推開了我的院門。
“阿蘭啊,外頭這流言說的也太難聽了些。我早就說過這安陽不是個安於室的,吾兒糊塗啊!”
母親話裏話外暗示我,解決這些辱她將軍府門楣的流言。
可我能有什麼辦法,派出去的小廝回來回稟,滿京城都找不到將軍的去處。
無他,我隻能叫門房對上門的客人說將軍舊傷複發身體不適,正在臥榻養傷。
門口聚集的民眾這才散去,一邊走一邊嘟囔著:“我就說將軍不是那種人吧?”
不到一刻鐘,小廝連滾帶爬的回來傳遞消息,將軍騎著高頭大馬,懷裏坐著的赫然是安陽郡主。
他坦然的帶著安陽招搖過市,我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方法不攻自破。
我坐在後門的梧桐樹下,聽著後門的門房閑來無事低聲私語道若他們是我早就和離了,才不受這氣,得到將軍的心也太難了。
誰說,我想得到將軍的心了?
我撫摸著將軍的畫像,眼角的紅痣被流矢擦過留了一道疤取而代之。
我要和唐邱鶴和離。
第二天一早,我就在中庭的拱門外碰見了安陽。
大概是唐邱鶴舍不得她一個人住進冰冷的長公主府,就將人帶回來了。
她一見我就開始表達歉疚,無非是因為多喝了幾杯酒就如何如何。
說著說著就開始謝我替她照顧了將軍這些年。
我表情平靜,內心沒泛起絲毫漣漪。
“郡主說笑了,我是將軍的夫人,照顧將軍原是我份內之事。倒是郡主被流言傳的不成樣子,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啊。”
安陽的臉色有些難看,她上下打量我,像是突然看見了什麼東西,臉色忽的變得明媚起來。
安陽衝我甜甜的笑著:“姐姐,你頭上這支簪子,是邱鶴前些年為我打造的生辰禮,還給我罷。”
說著就將手向我的發髻伸過去。
我心下煩悶,這女中豪傑的郡主怎的如此像個蒼蠅,在人耳邊喋喋不休,甚至還想落在我的發髻上。
我甩手打開了安陽的手,一不小心劃到她的臉,長長的護甲在她的臉頰上刮出一道紅痕。
安陽突然大喊一聲:“大膽,竟敢襲擊郡主!”
她拽下荷包就砸在我的頭上。
也不知她那荷包裏裝了多少銀子,我隻覺迎頭一場重擊,砸的我耳邊嗡嗡作響。
荷包上用來點綴的軟金絲變的堅硬無比,有些粘稠的液體從我額角滑落。
我懵了一瞬後抬手就要打回去,畢竟郡主和我這個皇帝親封的一品誥命雖算不得平起平坐,但也隻差了半級而已。
唐邱鶴卻突然出現,拂開我的手,冰冷的視線掃在我的臉上,像是即刻就要摘掉我這項上人頭。
“你動她一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