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霍硯都不在房中,紀筠覺得自己待得也渾身不自在。
這種感覺,反而比先前他在時,還要難受一些。
就連她往日愛繡的帕子,進度也十分緩慢。
就在她愣神之際,房外忽然傳來丫鬟們的行禮。
“大少爺。”
紀筠忽然打了一激靈,而後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門口。
霍硯他回來了?
隻見他徑自走到紀筠身邊。
“換身衣裳,我帶你去個地方。”
紀筠有些反應不過來,不但隻是因為見到他忽然出現。
更是因為他說的這番話。
他要帶自己去哪?
但紀筠也知趣的不多問,躲到裏間就換上了一套衣裳。
看見她走出來後,霍硯望著她穿的這身擰起了眉。
“再加件披風吧。”
紀筠也不問,給翠桃使了個眼色,後者便會意,走到裏間拿了件披風。
見沒有什麼遺漏,霍硯才滿意點頭。
“走吧。”
一行人走出家門,紀筠才看到馬車已經停著等候了。
此時的她終於有些按捺不住。
“咱們要去哪?”
她本以為霍硯也是十分冷淡的,甚至應該不會回答自己。
但對方依舊簡略的回答了她。
“你跟著我走就是了。”
待上了馬車,霍硯便坐在一邊閉目養神,似乎沒有見到紀筠緊張的神情一般。
馬車一路上走走停停,而後外邊也不再傳來鬧市的嘈雜聲,變得十分安靜。
紀筠看了眼閉目養神的霍硯,還是悄悄的掀開了側邊的簾子。
他們在出城的路上。
可是為什麼?
難不成霍硯還是生氣,要將自己丟在荒郊野外自己走回去?
紀筠再度瞥了眼霍硯。
他也不像這種小氣的人啊。
“我臉上可沒有花。”
此話一出,嚇得紀筠呼吸都停滯了一瞬,而後才恢複了正常。
他不是閉著眼睛嗎?
這都能知道?
這下紀筠也不敢再看霍硯了,隻好也跟著對方一樣閉目養神。
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霍硯倏然睜開了雙眼。
他看著紀筠那即使閉上了眼睛也盡顯無奈的神情,忍不住無聲的笑了笑。
真是個傻瓜。
馬車很快就停在了山腳下,車夫稟告道:“大少爺,少夫人,到了。”
霍硯睜開了眼睛,率先掀了簾子走了下去。
而當紀筠出來時,卻意外的看見了霍硯朝自己伸來的手掌。
似乎就跟成婚當日一樣,看著就很有力的感覺。
紀筠也沒有猶豫,將手放到了對方的手心,而後借由對方的攙扶下來馬車。
當她抬起頭,才發現這居然就是寧遠寺。
她有些驚訝,轉頭看著霍硯,似乎在問他,為什麼要帶自己來這裏?
但霍硯並沒有解釋,隻是微抬頭示意道:“走吧。”
見自己得不到答案,紀筠也隻好默默的跟在對方身後,爬上這數十級台階。
直至進了寺廟內,住持悟因大師走了過來。
“阿彌陀佛,霍大少爺,霍夫人,老衲聽聞二位前來,已恭候多時。”
但紀筠仍是有些不清楚狀況。
她悄悄扯了扯霍硯的衣袖,想讓對方給自己一個解釋。
霍硯仍是沒有回答,隻是將她往前邊推了推。
“跟大師走吧。”
紀筠被翠桃扶著,愣愣的不知所以的跟在悟因大師身後。
此時一眾和尚已經坐在一堆,悟因大師將紀筠引到前邊,而後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霍少夫人,請。”
紀筠正想發問,卻發現,麵前的木桌上擺放著兩盞長明燈。
而上邊,則是寫著兩個紀筠一看就足以熱淚盈眶的名字。
紀雅,明立言。
是她的姐姐和外甥。
紀筠不敢相信的回過頭,卻發現霍硯就在門邊看著自己。
他的嘴角似乎勾起柔和的一笑,眉眼中都是鼓勵。
此時一眾和尚已經開始在念誦經文,淚流滿麵的紀筠也跟著在蒲團跪下。
嘴裏也默默的跟著念著經文。
直至一場法事結束,紀筠才睜開眼睛站起身,看著兩個師父將長明燈搬到佛像前供奉著。
悟因大師又接著說道:“阿彌陀佛,霍少夫人,霍大少爺已經捐獻了一年的香油錢,你姐姐和外甥的長明燈也會在佛前供奉。”
這是紀筠想都不敢想的事。
姐姐難產而死,進不了明家的祖墳;外甥早夭,也是同樣進不了。
她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讓紀振山出麵,讓明立言與紀雅同葬。
從此母子為伴。
可她並不是常常有錢來為他們供奉長明燈的。
因此聽到悟因大師說的這些話,紀筠也隻好先跟大師道了謝,而後才回到霍硯身邊。
“為什麼?你怎麼會知道?”
麵前的娘子哭得梨花帶雨,霍硯心裏也閃過一絲憐惜。
就跟那晚他看見紀筠悄悄祭奠的心情一樣。
“之後,你姐姐和外甥的忌日,你都可在家中為他們祭奠。”
“或者是你想要為他們辦法事,就直接吩咐壽伯安排就好了。”
見到紀筠臉上那止不住的淚意,霍硯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出來。
“今後,不要偷偷在小院祭奠了,這不算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死者已逝,也沒有要縮在院子裏祭奠的道理,對不對?”
紀筠的手有些控製不住的顫抖,她死死的忍住,還是無法抑製心裏那陣心酸。
她沒有想到,霍硯會為她做這些。
從今之後,她想祭奠姐姐和外甥,就不必偷偷摸摸的。
“抱歉,我那日,不該衝你發泄的。”
“我知道,你和公公都是為了我好,你們也是不想我為難。”
“是我不好,沒有理解你們的苦心。”
紀筠抽抽噎噎的說著這幾日憋在自己心裏的話,臉上的難過更甚。
“是我不好,是我太笨了。”
霍硯聽著紀筠道歉的話,心裏也禁不住泛起了酸澀。
他扶著紀筠的肩膀,鄭重的說著。
“是我不好,自以為是的做一些決定,還認為你不懂我的苦心。”
“紀筠,我如今也算將功折罪,這事就算翻篇了,好不好?”
“書房的床不舒服,我這幾日都睡不好。”
聽到他這番變相服軟的話,紀筠忍不住破涕為笑。
“那是你的院子,你想睡哪就睡哪。”
霍硯心裏的負擔也沒有了。
“也好,我想睡哪就睡哪。”
二人如此溫情的場景,都落在了不遠處前來上香的趙雪眼中。
看著前邊二人有說有笑的模樣,她眼中的狠厲一閃而過。
紀筠?
這樣的女人也配跟她爭?
她倒要看看,霍硯究竟是選對方還是要選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