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臨章聽到聲響,轉過身來,隻見一道婉約窈窕的人影立在溪水畔。
春光煦煦,映出她的香膚柔澤,素質參紅,清麗的眉眼間似乎籠了層山嵐,在她莞爾一笑時徐徐散開,讓那容顏猶如雲銷雨霽時乍破的天光。
他有些移不開眼了。
半晌,才反應過來,攏了攏衣襟,連忙行禮,“縣主。”
那夜匆匆忙忙,她蓬頭亂服,他重任在身,出自禮節也因為昏暗,晏臨章未曾仔細打量這位嘉元縣主的容貌。原來她不僅風儀卓然,相貌也這般美麗。
南枝也還了禮,讓點墨上前,奉上了那件披風:“那天多謝將軍的衣物。”
晏臨章接了過來,隻見原本沾染了血跡和穢土的披風已經被清洗幹淨,呼吸間都是皂角和陽光久曬的香氣,妥帖而溫熱。
他有心想再多說幾句話,又怕唐突了佳人。正在搜腸刮肚,便見手邊愛馬好奇地湊了上來,對著南枝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喉嚨裏發出嘰裏咕嚕的歡快聲音。
“縣主莫怕,它脾氣很溫順的。”
......我沒怕。
南枝不動聲色,實際上很有些歡喜地打量著這匹駿馬,眼中難得帶了些躍躍欲試的興奮。
好想摸一摸啊,這毛好光滑。
這樣想著她就直接動手了,拍了拍這匹馬紅棕色的腦袋,又用五指梳攏著它的馬鬃。
“它叫什麼名字?”
“額間雪。”
這名字倒是形象。她笑得雙眼彎彎,被這愛嬌的馬蹭得心裏十分受用。
如果能騎一下,就更好了。
晏臨章細細打量著南枝的表情,這時腦筋倒是很快轉過來了。
“縣主想騎嗎?”
“可以嗎?”南枝嘴裏問了一句,心底已經樂開了花,恨不得直接跨步就上。
“可以的,它很喜歡您,縣主若是不介意,我可以扶著您上去,牽著您走一會兒。”
晏臨章伸出胳膊來,另一隻手護在她背後,看她踏著馬鐙,爽利地坐了上去,嘴裏發出小小的驚呼。
南枝摸著身下溫熱有力的軀體,晃了晃身子,感受到額間雪脈搏的跳動,心裏喜歡得要死,好想一夾腿直接駕馬狂奔暢快一通,到底還是忍住了。
梁朝尚武,京城的貴女們幾乎沒有不會騎馬的,女子中也有投壺射履等多種遊戲,平日裏常聚在一起嬉戲玩鬧。南枝卻因身份,自幼不和其他同齡女孩兒往來,更別說出府騎馬玩樂了。
還是不夠熟練,如今解了禁,等去了京城她也該融進貴女們的圈子了。接下來這段日子裏不如讓晏小將軍多教教自己騎馬之術。
晏臨章牽著韁繩,慢慢領著額間雪在淺淺的溪流中走動,看著她笑意恣然,雙眼明亮的樣子,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望向她的眼神也有一些癡了。
如果,能再慢一點回到京城,就好了。他想。
然而,並不如晏臨章之意。
快馬加鞭風塵仆仆趕了一個月路,回京之日還是如約而至。
快到城門口,龍武軍任務已成,又不便入城,便直接道別,整兵歸隊。姚九思和溫禧寒暄幾句,也與之告辭,前往皇宮複命。
按照舊例,親王回京是應當第一時間入宮麵聖的,但是陛下傳令,讓姚九思接了人立刻自己回來,嫌這群兒孫們身上晦氣。等哪天陛下高興了,再滾進宮見他。
溫禧坐在車駕上,命人打起門簾,遠遠便看到了厚重高聳的京城外城牆。
城牆上石下磚,足有三丈之高,五丈之闊。城樓中央刻著的“梁京”二字,遒勁奇崛,鐵畫銀鉤,兩百年風雨中不減雄渾。
六年了,他還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