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再一睜眼的時候,我已經站在了一個既熟悉可卻陌生的小路上。
這是一條林間小道,正是晚上,四周都黑漆漆的一片,隻有一條細長的小路通往林間,瞧不清盡頭的路。
我認出了這裏。
這條路盡頭的小鄉村,就是媽媽結婚前的家。
一陣冷風吹過,讓我一瞬間感覺到一顧清明。
我真的回到了24年前?
我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溫潤的觸感告訴我,那個聲音沒有騙我,我是真的活著回到了24年前,以我死前的樣子。
可我現在來不及興奮。
我站在林間的路上四處張望,四周黑黢黢的,沒有路燈,不仔細瞧不前方和腳下的路。
我摸著黑按照自己那已經有些模糊不清的記憶向著村子摸去。
媽媽結婚之後便很少回娘家,我記憶之中第一次帶著我回外婆家是我五歲那一年,家裏欠了債實在是還不上錢,媽媽帶著我回外婆家借錢。
五歲那年的我還不懂事,那個時候隻看見外婆將手上唯一的一個金手鐲歎氣一般的摘下,隨後放到媽媽的手上,隨後紅了眼睛對著媽媽道:
“家裏唯一就這值錢得了,拿去當了吧。”
“當了的錢別都給他,你拿去買身衣服剩下的拿去給妞妞買點吃的。”
媽媽不停地在流眼淚,不知道和外婆說了些什麼,隨後拉著我離開,回家的路上哭了一路。
她最終還是沒有將這個鐲子拿去當掉,她說這是外婆當初的陪嫁,是跟了她半輩子的寶貝。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被我媽小心翼翼藏起來的寶貝,卻還是被趙德那個混蛋翻出來,偷偷拿去抵了賭債。
我媽發現鐲子不見的那一天,她跪在藏鐲子的地方跪了很久。
那天晚上,趙德依舊是醉醺醺的回到家,那天晚上也是我媽嫁給他後唯一一次反抗他,隻是換來的卻是更加慘無人道的毆打。
那鐲子被賣掉沒多久,外婆便去世了。
那是我第二次跟著媽媽回外婆家,為了給外婆操辦後事。
外公在五年前去世,打我記事起媽媽便決口不談外公的死因,外婆死後,家裏的老房子便空了下來。
媽媽原本,是打算流著這房子當做一個念想,可趙德卻偷偷將這空房子拿去給人抵了債,媽媽去攔的時候,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已經成了一趟廢墟。
最終,那點唯一的念想也沒有留住。
我順著這條小路一點點向前摸去,快走進村子時,我路過了一個破爛的堂屋。
我清楚的聽見那堂屋裏似乎傳來了女人的呼救聲,我怔住了腳步,立刻調轉方向朝著那堂屋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
我不會聽錯的,這個聲音,我這輩子都不會聽錯的。
與這同樣的呼救聲,我聽了整整二十多年,潛意識想要捂住耳朵汗毛樹立的感覺不會出錯。
這個聲音,是我媽!
我摸到了堂屋的窗邊。
透過微暗的月色往裏看去,看到的便是年輕的女人正在被人撕扯衣服的場景。
我媽撕扯著喉嚨,大聲呼救,妄想能夠有人路過聽見解救自己。
可是這個時候的她明顯太過年輕,這間堂屋離村口有些距離,村子裏隻要是入了夜,村子裏的人便會早早關上院門在家休息,除了我媽這樣的學生這個點剛從縣裏的學校回家,哪裏還會有人這個點還在外麵浪蕩。
“放開我,你這個畜生,你不得好死!”
那男人的力氣很大,我媽不是她的對手,所以隻能任由著他肆意妄為。
可我媽不停地反抗,到底是讓那個男人沒了耐心,揚起手凶狠的朝著她的臉便狠狠扇了兩巴掌,惡狠狠的掐著她的脖子威脅再反抗便殺了她。
再次看到我媽挨打的那一瞬間,我仿佛腦袋充血一般,心頭積壓許久的怒氣像是火山噴發一般爆發了。
我搬起地上的一塊石頭,便一個箭步衝進了堂屋,趁著男人還沒反應過來的那一瞬間,將那石頭朝著他的腦袋狠狠的砸了下去。
隻聽見一聲慘叫,男人倒在地上沒了聲音。
我看著倒在地上那張帶著熟悉麵孔的男人,我感到沒有解氣,那個時候我的腦袋隻有一句話在瘋狂的叫囂。
殺了他!殺了他!
我被這一下砸紅了眼,畢竟同一屋簷下生活了二十幾年,我從來沒有反抗過他。
換句話說,我從來不敢反抗他。
這是我第一次對他動手,看著倒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的男人,我再次搬起了石頭,想要將他的腦袋砸的稀巴爛。
就是今晚,所有的厄運都是從今晚開始。
24年前的這個晚上,趙德這個畜生,尾隨我媽進了村,將她拖到了這個堂屋裏侮辱了她。
我媽原本是縣高中的一名快要高考的學生,原本憑著她的成績,一定可以考上一所很好的大學,她常常講,她最大的心願便是考上省裏的師範,這樣不僅可以全免學費,出來之後還可以留在縣小學當一名人民教師。
可就是這樣一個有著光明未來的她,卻被趙德這個畜生蓄謀毀掉了一生。
趙德曾在一次酒醉毆打我媽時說起了這一晚的事情,他和我媽是鄰村,他這樣一個不學無數的街頭混混要想娶上老婆那根本便不可能,所以他早就盯上了在縣裏上學,到晚上才能回家的我媽。
他尾隨了我媽很久,終於在這個晚上找機會將他拖進了這個弄堂裏侵犯了她。
我媽一個女孩,那個時候沒人告訴她應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情,等趙德拿著這件事找上門的時候,我媽已經有了我。
趙德便趁機用這件事威脅我媽嫁給他,不然他就將這件事傳出去,到時候我媽被壞了名聲,就隻能拿根繩子吊死,沒人會在意這件事到底是怎麼樣的。
所有的噩夢,都源自於這一晚。
而現在,我要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