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眼看著那婢女絕望地閉上了眼，竟是連躲都不敢，秦姝神色一冷，一抬手，直接將秦柔的手臂攔在半空。

她微偏過視線，看向王氏：“祖母，怎麼說我也是相府嫡女，身邊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如今想要個丫鬟，不過分吧？”

那婢女等了許久，預想中的疼痛沒有落到臉上，這一睜眼，正看到秦姝擋在她的麵前。

婢女眼眶一紅，直接落下淚來。

她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了，這個看起來無比纖弱的背影，擋在她的麵前，替她擋下來所有的攻擊和惡毒的目光。

“祖母，你看看她，這婢女才冒犯了孫女，剛要懲戒一二，這賤人就要把人要走，這不是明擺著跟孫女過不去嗎？”秦柔摟著王氏的手臂，不滿地嘟著嘴：“祖母，她可太欺負人了。”

“秦姝！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祖母放在眼裏！”王氏氣到不行。

她才剛放話，這婢女隨便秦柔處置，秦姝就立馬開口要人，這不是明擺著無視了她的威嚴。

“那祖母何時又把我當成孫女過？”秦姝微揚著下巴，絲毫沒有要妥協的意思：“祖母，我一個相府嫡女，當真就要不得一個婢女嗎？”

“你要人可是，總得問一下那婢女的意思才是。”方才還對婢女隨意處置的王氏，突然就換了一副開明的模樣：“那婢子，你可是願意跟著秦姝？”

那聲音裏的威脅意味，幾乎絲毫不加掩飾。

“婢子願意！”那婢女絲毫不見猶豫。

她聽出了王氏話裏的意思，但她依然願意。

能跟著這麼一個主子，怎麼也值了。

“很好，好得很！”王氏也沒想到，這婢女居然這般不上道，臉色也是陰沉了下來：“既是如此，那你二人，便一同去祠堂罰跪，也算成全了你們。”

“那便謝過祖母了。”秦姝笑意盈盈地拉了那婢女起來：“就不勞煩侍衛了，我知曉祠堂在何處，自己過去便是。”

這個時候，她表現得太過不甘，反而如了秦柔的意。

她毫不在意地拉著婢女轉身就走，那模樣，似乎不是要去跪祠堂，而是要回房休息一般。

“你！”秦柔雙手死死絞著帕子，被她這雲淡風輕的模樣氣得不輕：“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什麼時候。”

秦姝這一世才到相府沒多久，可上一世，因為苦學禮儀被挑刺，她沒少被罰跪祠堂，去往祠堂的路，她閉著眼睛都能走到。

祠堂裏空無一人，除了幾個簡單的蒲團，就是上頭密密麻麻的排位，空蕩蕩陰森森的，看著有些瘮人。

秦姝不受影響，隨意選了個蒲團跪著，靜靜看著上頭的排位。

重活一世，她仿佛在夢裏一般。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事，隻有身邊多出來的一個婢女提醒著她，這不是夢。

那婢女看著一排的靈位，本來還有些害怕，拉了個蒲團，緊挨著秦姝跪下。

見她這般平靜，那婢女撲通亂跳的心也安定下來。

這一跪，就是幾個時辰。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秦姝已經一動不動地盯著上頭的排位看了幾個時辰了，若不是她偶爾還會眨動一下眼睛，婢女都差點以為她被人點了穴。

咕嚕嚕的聲音響起，在空曠的祠堂裏傳出淡淡的回響。

婢女漲紅著臉，連忙捂住自己的肚子。

這一跪就是幾個時辰，她也就吃了個早飯，午飯也沒人來送，看看這天色，怕是連晚飯飯點都已經過了。

她偷偷看了秦姝一眼，心中佩服。

姝兒小姐是與她一起跪著的，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活動了一下跪麻了的雙腿，正想著要不要去找點吃的，祠堂外麵突然傳來腳步聲。

聽這聲音，似乎人還不少。

她連忙跪好，學著秦姝的樣子，看著前頭的排位發呆。

祠堂大門剛一打開，一股子飯香味兒就已經飄了進來。

餓得不行的婢女肚子叫得更厲害了。

帶著人進來的秦柔顯然也聽到了動靜，臉上笑容愈發明媚起來：“姐姐在這兒跪了一天了，可是餓了？妹妹給你送吃的來了。”

秦姝眼睛眨了眨，跟本就不理她。

不用想也知道，她這個時候過來，一定沒安好心。

“妹妹可是特意命人備了美味佳肴，姐姐怎麼還不領情呢？”秦柔見她沒有動靜，冷哼一聲，視線看向一邊頻頻咽口水的婢女：“你可是想要些吃的？”

她就不信了，一個下人而已，她有的是辦法，讓這婢女好好看看，這相府裏，誰才是真正的大小姐。

原本還控製不住往那食盒上瞟的婢女一聽這話，立馬將視線移開了：“不想。”

嘁，嘴硬。

秦柔將那食盒裏的飯菜一一取出，擺在那婢女跟前：“吃吧，這可是特意為你備下的。”

“多謝柔兒小姐了，婢子不需要。”婢女知道秦柔對秦姝沒什麼好心思：“柔兒小姐還是不要白費心思了，奴婢如今是大小姐的婢女，主子不吃東西，奴婢也不敢吃。”

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好的主子，就算是餓死，也不能丟了主子的人。

秦姝對她越好，她就越不能在這個時候，順了秦柔的意，讓她心中真正的大小姐失望。

“嗬，不吃就不吃，你們就在這兒等著餓死吧。”

秦柔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被一個婢女落了麵子，揚手就想要給她一個教訓，下意識看了旁邊的秦姝，心中不安，又將手收了回去。

“我們走，把門鎖上，誰都不許送吃的過來，本小姐倒要看看，這兩個賤人能堅持到什麼時候。”秦柔憤憤然帶人離開的。

祠堂大門再次被關上，同時傳來落鎖的聲音。

婢女挺直的脊背塌了下來，秦姝一臉的悠閑，好似無所謂的模樣，抱著膝坐在一邊。

看了眼秦姝的泰然自若，她也跟著安下心，學著她的樣子，靠在一邊的柱子上閉上了眼睛。

過了幾個時辰，侍女睡了一覺醒來，發現秦姝竟還是之前的姿勢，動都不曾動過。

試探著叫了一聲，“大小姐？”

祠堂寂靜一片，僅有她的聲音回響。

“大小姐。”婢女不安地又喊了一聲，卻依然沒有回應。

她小心翼翼拍了一下秦姝的肩膀，那脊背挺直的女子，竟在這一拍之下，軟軟倒了下去。

“大小姐，大小姐醒醒啊。”婢女一驚，連忙去拍她的臉，卻毫無反應。

“來人啊，大小姐暈倒了，有沒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