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月伊始，鵝毛般的大雪漫天飛舞，雪花落得又快又急。

不過是一天的時間，應天府城宮殿的紅牆綠瓦上便堆積著厚厚的雪層，放眼望去全是白蒙蒙的一片。

奉天殿內

“皇上，太醫院的王禦醫來了。”

王禦醫行過禮後跪在禦榻前，他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撫上朱元璋的胳膊聽診。

朱允熥乖巧的依偎在朱元璋的身旁，全神貫注的盯著王禦醫。

片刻後，王禦醫收回右手，百般恭敬的說著。

“皇上是心情鬱結導致龍體欠安，除此之外並無大礙。”

說完王禦醫龍飛鳳舞寫下一副藥方給了王景弘，叮囑他按著方子抓藥後便行禮退出。

朱允熥聽了王禦醫的話，輕輕鬆了口氣，而後不自覺向朱元璋靠近一些。

“朕都說了身體無恙，你們偏要小題大做。景弘，把書案上的奏折給朕拿過來。”

“皇上......。”

王景弘還想再說什麼時被朱元璋一聲打斷。

“拿過來。”

王景弘聽命地把成堆的奏折抱過來時，朱元璋還未伸手，一隻小手便搶先拿了一本。

“皇爺爺躺著休息，孫兒念給皇爺爺聽。”

看著朱允熥一本正經的樣子，朱元璋哈哈笑出了聲，饒有興趣的聽著，看朱允熥能念出什麼東西來。

隻見朱允熥翻開奏折，小小的臉上滿是嚴肅，稚嫩的聲音在朱元璋耳邊響起。

“直隸上奏。”

聽完朱元璋臉上的戲謔消失，轉而認真起來，他不可置信的拿過奏折，短短四個字看了又看。

“孫兒何處識得這麼多字？”

“皇奶奶經常帶著孫兒看書，孫兒一遇到不懂得就問，便跟著皇奶奶認識了好些字。”

“這些、還有這些，都是皇奶奶教的？”

“是，都是皇奶奶教孫兒的。”

聽了朱允熥的話，朱元璋咧著大嘴，眼神、話語中透露出的是掩不住的興奮。

“皇爺爺的乖孫兒，現在已經這麼厲害了，那再給皇爺爺念念後麵的。”

“近日南京城突降大雪，已有不少百姓遭受暴雪影響，其房屋倒塌的有二十餘戶，凍死者三十餘人......。”

朱允熥年齡再小也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隨後他的聲音便低了下去，而朱元璋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心情明顯沉重了許多。

“皇上，奴婢認為在這個時候，皇上應該派人代表皇家去慰問百姓，給予救濟，以顯示我大明朝天恩浩蕩、國力昌盛。”

這時大太監王景弘拱手作揖，開口說道。

朱元璋心係百姓便點了點頭，但應該派誰去呢？這又讓他犯了難了。

“往常宮裏有人去嗎？”

“回皇上，都是皇後娘娘帶著宮人去的。”

“皇爺爺，去年下雪時皇奶奶就帶著孫兒去了，今年皇奶奶不在了，孫兒想代替皇奶奶去看看。”

朱允熥這番話說得是情真意切，但看著還不及自己腿長得孩子，朱元璋不假思索得開口拒絕。

“乖孫兒，你年齡還小，這些等你長大了再說。”

“皇爺爺，孫兒已經五歲了，聽皇奶奶說皇爺爺5歲的時候已經能照顧弟弟妹妹、照顧家裏了，孫兒就想去宮外看看嘛，皇爺爺~。”

朱元璋雖然不同意，但是架不住朱允熥一直軟磨硬泡。

萬般無奈之下，他看了眼貼身的太監王景弘，虎著臉對朱允熥說。

“要去就帶著景弘，讓他照顧你，皇爺爺能安心一些。”

朱允熥一聽有戲，也不管朱元璋說什麼立馬點頭應了下來。

隨後冬梅給朱允熥穿上厚厚的衣裳，便送他出宮了。

在朱元璋的旨意下，凍死者每人發放撫恤銀二兩用以給家人購買石炭。

房屋倒塌、無家可歸者則暫時安置在所屬縣衙內，待暴雪停後由朝廷撥款重新修葺。

朱允熥和王景弘他們則在應天府府尹的帶領下前往受災地區。

因為暴雪阻塞、路又滑，朱允熥他們一行人前進的很慢，僅僅二裏地的行程馬車硬生生走了兩個時辰。

最後還是朱允熥覺得馬車太慢，而後一行人下車步行起來。

考慮到朱允熥小小年齡已在外凍了如此之久，王景弘便從馬車上抱起他繼續行走。

“三世子，天氣過於寒冷，還是奴婢抱著您走吧。”

“謝謝。”

說完朱允熥便窩在王景弘的身上，靠著他取暖。

不一會兒，“世子，再往前麵走走就到了。”

應天府府尹堆著笑臉為朱允熥帶路。

最終他們在一處破敗不堪的屋子麵前停下，房頂好像紙糊的一般隨著風搖晃。

屋前有十幾個男女老少跪著迎接，表情麻木，大概是凍僵了。

“讓他們起身。”

朱允熥從王景弘懷裏出來，挺直身子站在地上，他雖小小年紀，卻自帶一股王者風範，讓王景弘不禁感歎不愧是皇家之後啊。

一進門朱允熥便看到了用家徒四壁都難以形容的屋子，窗戶紙破了一個大洞，地上鋪著一堆稻草，中央有個火盆，火盆裏黑乎乎的一點火星沒有，恐怕是熄滅好久了。

這時屋子主人抱了一捆稻草，又拿出最後一簸箕石炭，準備生火。

火盆裏點燃稻草，再將石炭倒進去。

一股濃煙一湧而出，朱允熥嗆了一口，心裏暗叫不好，便走過去把破敗的窗戶都打開。

朱允熥知道這冒著的濃煙便是一氧化碳，如果攝入量過多，很容易一氧化碳中毒。

但在這個時代，他們對這些了解的很少。

很快呼嘯的寒風吹了進來，屋內的濃煙慢慢消散而去。

“世子見諒，不是草民的怠慢，實在是家裏就剩這點石炭了。”

“不礙事。”

說話間，朱允熥蹲在地上看著簸箕裏剩下的石炭，旁邊還扔著火折子，而火盆裏的火此時已然接近熄滅。

隻看那一眼，朱允熥便明白簸箕裏的石炭，質量很差。

而後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朱允熥拿起一根棍子在石炭堆裏捅了捅，下一秒，增加了燃燒麵積的石炭便重新亮起了火星，甚至有些死灰複燃的跡象。

就在眾人愣神時，朱允熥開口說道：“這裏有沒有幹土？拿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