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如此緊張,蘇安禾既無奈又有些感動,“你別擔心,我既說了是不會再尋短見,就一定會做到。王爺死得蹊蹺,我得去看一看。”
忍冬鬆了一口氣,“可是現在正院肯定有軍隊嚴加把守,你去了能見到他嗎?”
“總要試試看才知道。”
說罷,蘇安禾重新穿上外衣,翻牆出了弗如閣。
那小廝奔走哭喊的聲音已經傳遍了整個王府,各處的下人們聽到消息,都開始放聲慟哭。
一時間整個王府裏哀嚎陣陣,在這漆黑冰冷的雪夜裏聽起來格外滲人。
為防有人趁機作亂,府中各道上不時有府兵或是軍隊行過,戒嚴程度比先前提升了好幾個等級。
蘇安禾貓著身子,利用牆邊的陰影作為掩體,一路輕手輕腳地摸到了雲肅的住處。
對比外麵的嘈雜紛亂,這裏就顯得安靜得過頭了。
連個值守的人都沒有。
四五個樹狀的燈塔將整個臥房照得亮如白晝,當中的床榻上躺著一個頎長的身影。
蘇安禾行至床前,正想掀開床幔一探究竟,卻突然聽到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往這臥房而來。
她環顧四周,閃身躲到了一扇屏風後麵。
“哥哥,王爺真的沒救了麼?”
是方語瑤!
“他身中劇毒,且毒素已經侵入五臟六腑,太醫都說已經回天乏術,我們又沒有解藥,如何救他?”
這是方立倫。
聽他們這話,難道雲肅其實沒死?
蘇安禾滿腹狐疑,豎起耳朵繼續聽他們兄妹的談話。
方語瑤似乎在抹淚,方立倫便勸道:“你也不必如此傷心,你還年輕,又無子嗣,以後再尋個合意的夫君就是了。”
“哥哥知道什麼?!”方語瑤突然動了怒,“王爺是有大福之人,如今卻突然中毒死了,我這輩子又是一場空,叫我如何甘心?”
方立倫不解道:“怎麼會是一場空?王爺死了,王府還在啊!這麼大的家業,以後就盡歸我們兄妹二人,榮華富貴一輩子也享用不盡,這有什麼不好?”
方語瑤歎了一口氣,“我要這些黃白之物又有何用?況且我隻是側妃,正妃是那個姓蘇的賤人,若是細究起來,王府的家業怎麼也落不到我頭上。”
方立倫惡狠狠地笑了聲,“這有何難?今日我帶府兵將她圍在弗如閣,她不服,與我辯論了幾句,可麵對訓練有素的府兵,她還不是隻能乖乖聽話?隻要控製住她,這王府裏便是你一人說了算。再說了,一個弱女子而已,我輕輕一捏,就能要了她的命,你又有什麼好擔心的?隻是可惜了她那張清麗嫵媚的臉,哥哥我活了這麼些年,還從沒嘗過王妃的滋味兒......”
他的語氣逐漸猥瑣,聽得蘇安禾幾乎要抑製不住立刻殺了他的衝動。
好在方語瑤及時打斷了他,“不行,蘇安禾不能死,也不能讓她離開王府。”
方立倫一愣,接著喜形於色道:“這就更好辦了。聽說她嫁給王爺三年,卻從來沒得到過王爺的寵愛?現在王爺要死了,不如就讓我代替王爺好好疼愛她,到時候再把她的家人也接過來,如此,既可以將她繼續留在王府,又不用擔心她不聽話,豈不是兩全其美?”
方語瑤對方立倫的齷齪心思沒什麼興趣,但她總覺得,蘇安禾不會這麼輕易地認命,任由他們擺布。
根據她前世的記憶,蘇安禾是一個深愛雲肅而不能自拔的人,她為了雲肅不知道做了多少犧牲,才換來雲肅對她的一點憐惜。
可這些日子接觸下來,方語瑤卻覺得這個蘇安禾,與自己印象裏的那個蘇安禾大相徑庭。
以至於方立倫說她此時正乖乖待在弗如閣,她都有些不信。
“我去弗如閣看看。”
方語瑤轉身往外走,方立倫也連忙跟了上去,“我和你一起去。”
待他們走遠,蘇安禾從屏風後走出來,麵色陰沉如水,眼神更是猶如一匹餓狼,恨不能立時撲上去將那兄妹二人撕碎。
真是好狠毒的謀劃,不僅想要獨占整個戰王府的家業,還想將她軟禁在這裏。
為了牽製她,甚至想把她的家人也控製起來。
她又豈能讓他們如願?!
蘇安禾一個人尚且可以遠走高飛,可她的家人卻沒法逃脫。
雖然她對原身的家人沒多少感情,但畢竟占了人家的身子,又襲承了她的記憶,總不能明知方語瑤要對他們不利,她還全當不知道,對他們不管不問。
而眼下要想打破這個危局,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雲肅活過來。
或者可以換個說法:
雲肅現在還不能死!
想明白後,她快步走到雲肅的床邊掀開床幔。
床榻上的人雙眼緊閉,麵色烏黑,的確是一副死相。
但細心一點就會發現,盡管聽不到任何呼吸聲,但他胸口的被褥卻仍在微微起伏。
他果然還沒死!
方語瑤方立倫兩人為了早日侵占戰王府的家業,竟然謊稱雲肅薨了,簡直是罪該萬死。
蘇安禾將雲肅身上的被褥掀去,一眼就看了他左臂上纏繞的細棉布。
她將其拆開,露出裏麵的傷口。
是一處刀傷,約三寸長,一寸深。
傷口已經被處理過了,隻是依舊在緩緩往外滲血,且這血液不是正常的鮮紅,而是發黑的暗紅色。
可以想見,是那傷他的刀上淬了毒,才導致毒素侵入了他體內。
蘇安禾不是醫者,自然看不出來這是什麼毒,但她知道一些救治的常識,比如被毒蛇咬了,要盡快將染了毒的血放幹淨,以免毒素蔓延。
但現下雲肅中的毒已經擴散至全身,這個方法多半是不管用了。
她用雲肅的佩劍劃破小臂,讓自己的血流到雲肅的傷口上。
那些混著毒素的黑血與蘇安禾的血液混合後,顏色慢慢變淺,最後竟又恢複成了正常的鮮紅色。
蘇安禾心裏一喜:她的血果然可以解了這毒!
她將雲肅扶起來靠在床架上,然後捏開他的嘴,讓自己的血流進雲肅的嘴裏。
一整日沒有吃飯休息,白天又剛放了不少血救倩碧,此時再給雲肅喂血,沒一會兒蘇安禾就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可雲肅毒至肺腑,喝了許多血也不見起色。
她不知道到底要多少血,才能徹底解了他身上的毒,便咬牙堅持著。
約莫過了一刻鐘,蘇安禾覺得自己已經到了極限,便將手收回來準備包紮。
不料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方側妃,就在裏麵,奴婢親眼所見,絕不會有錯!”
蘇安禾暗叫一聲不好,疾行至窗邊想翻出去。
可她剛撐著窗框跳起來,就渾身一軟跌落在地。
與此同時,方語瑤帶著一大隊府兵衝進來,指著蘇安禾喝道:“給本側妃把那個意圖謀害王爺的賤人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