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方東鐸眸子暗淡了一瞬：那碗麵他吃過。

柳翠翠三下五除將碗裏的麵扒拉得幹幹淨淨，看著一直沒怎麼動筷的方東鐸，問：“你是不是不能吃辣。”

方東鐸點點頭：“我胃不好。”他小的時候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胃被餓出了毛病，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麻煩。”柳翠翠將桌子上的碗筷收起來，很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

沒一會，一小碗番茄雞蛋湯，和一碗番茄雞蛋打鹵麵擺在方東鐸麵前。

“吃吧。”柳翠翠將碗放在桌子上，沒聲好氣說。

方東鐸剛拿起筷子，準備吃麵。

“飯前先喝湯，養胃。”柳翠翠依舊惡聲惡氣。

方東鐸的心像是被柔軟的小手，輕輕捏了一下。他輕笑，拿起湯匙，開始慢條斯理喝湯，動作從容。

“就那麼一小碗湯，你能喝到明年去嗎？”柳翠翠蹙眉：“等你喝完湯，麵都坨了，還怎麼吃。”

方東鐸在吃麵，柳翠翠拿著今天新買的花布，往自己身上比，盤算著做什麼衣服好。

“你今天相親怎麼樣？”他漫不經心地問。

柳翠翠歪著頭：“給市裏圖書館館長當司機。模樣長得比潘安還俊，每個月的糧票、布票都用不完，隔三差五能吃一回肉，說喜歡我，我說我回去考慮一下。”

她故意將張長順說得天上少有，人間絕無，就是為了向方東鐸證明：她柳翠翠不但能嫁給城裏人，還能嫁給條件拔尖的城裏人。

方東鐸冷冷看了眼，眉飛色舞的女人，冷嗤：“二婚老男人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柳翠翠噎了一下，滿不在乎說：“老男人怎麼了，老男人會疼人。”

“你真甘心嫁給一個老男人，以後跟一張老臉朝夕相對。就算頓頓吃肉，也開心不起來吧。”

方東鐸故意說，柳翠翠一直嫁不到城裏，寡婦、克夫、帶著倆拖油瓶是部分因素，主要的因素還是她眼光高。

一般的城裏男人她還看不上，就喜歡那種年輕、俊朗的男人。可符合她條件的人，誰會娶一個名聲極差的寡婦。

“男人過了30基本就是一直在走下坡路了，你今年才21，那老男人估計30好幾了吧，那張臉肯定一天比一天蒼老。

而且司機就是吃年輕飯的，頂多再過個兩年，說不定就會下崗。到時候一家子的生活壓力就落在你身上了，就靠你掙錢養家了，”方東鐸很是理性地分析。

縱使柳翠翠看方東鐸這男人很不順眼，也不得不承認，這男人說得很有道理。

“我再考慮考慮吧。”她雙手托著下巴，眼珠子滴溜溜轉。

“這有什麼好考慮的，媒人是不是把那男人誇得天花亂墜，要是真的條件那麼好，早就被其他姑娘定了，怎麼會輪到你。”方東鐸將筷子啪的一聲重重放在碗上。

“你吃好了嗎？吃好了你就先回去吧。”柳翠翠打了個哈欠，這一天折騰下來，她真的是累得不輕。

“沒。”方東鐸看著幹幹淨淨的碗，麵不改色說。

“男人在相親的的時候都會故意抬高自己的工資，他說每個月20塊錢的工資，可能隻有十幾塊。還有他為什麼偏偏是在市裏麵給人當司機，說不定是編的；”

柳翠翠洗完臉，沒搭理男人，說：“你吃完，就自己回去吧。”

說完拉上幔子，趴在炕上準備睡覺，上下眼皮直打架，乏的不行。

“你有了解他前妻是怎麼去世的嗎？很多男人都有暴力傾向，那男人的第一任媳婦說不定是被他打死的；”方東鐸隔著幔子，苦口婆心勸說柳翠翠。

柳翠翠睡得迷迷糊糊，隻覺得有一隻蒼蠅在他耳朵邊嗡嗡嗡亂叫，她翻了個身低聲嘟囔了一句：“我明就回絕了媒人。”

耳邊響起低聲輕笑，那吵人的聲音也消失了，柳翠翠完全進入了夢鄉。

方東鐸也回去了，第二天醒的很早，打開窗戶看著柳家那扇緊閉的窗戶。

“哥，你怎麼對著窗戶傻笑？”方東雯揉了揉肉眼睛，給方東鐸端來洗臉水。

方東鐸連忙將窗戶關上，轉移話題：“早上吃什麼呀？”

“玉米糝粥，餾的窩窩頭，家裏就剩一個雞蛋了，我準備搗個雞蛋蒜。”方東雯撓撓頭，自己家一直是怎麼吃的，這有什麼好問的。她會做的飯就這幾樣。

方東雯瞥了一眼大哥陰沉的臉色：“要不不吃雞蛋蒜了，我給你做水煮蛋。”試探性地問。

方東鐸指了指菜園子：“地裏的黃瓜、西紅柿、辣椒、豆角都老了，爛在地裏了，你就不知道摘下來炒菜。”

“我不會炒菜。”方東雯低著頭，有些心虛。

方東鐸眼底閃過一絲無可奈何：“就你這，男人娶你回家是娶個祖宗回家供起來嗎？”

“不行嗎？翠翠說了，女人就是用來疼的，要是嫁人的意義是給另一個男人洗衣做飯，那還不如自己過的瀟灑快活。”方東雯理直氣壯說。

方東鐸額頭青筋直跳：“你就跟那女人學吧，到時候嫁不出去，可別指著我養你一輩子。”

“你腿要是一直不好，說不定是我要養你一輩子。”方東雯小聲反駁自己的哥哥。

方東鐸咬了口窩窩頭，咽了好幾下才咽下去。看了一眼碗裏黑乎乎的粥，蹙眉：“方東雯，這就是你煮的粥。”

“我隻顧著跟翠翠說話，忘了鍋裏還燒著火呢，就糊了。”她小聲又補充了一句：“哥，不僅粥糊了，而且鍋也壞了。”

方東鐸對自己這個一無是處的妹妹，已經習慣了，他耐著性子說：“去村口補一下。”

“額，有點不好補。破的洞有點大。”

方東鐸冷眼看著廚房門口的那幾塊廢鐵，大怒：“方東雯，你真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方東雯賣乖，從廚房拿出來幾個紅彤彤的番茄：“明天才有去縣城的牛車，要不咱們今天先吃這個。”

兄妹倆一人吃了三個番茄，沒一會，方東雯拽了拽她哥的袖子：“哥，我餓。要不咱們去翠翠家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