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舟走到樓下,正好碰見了住在樓下的陳阿姨,她看見裴行舟眼睛亮了亮,向他打聽:“今天搬到你家的那個小姑娘,是你新找的女朋友?”
女朋友?他想起裴莞那張白淨明豔的小臉,以及眼睛裏藏不住的高傲勁兒,他可配不上人家。
裴行舟搖頭笑了笑,掏出幾百塊錢塞到她手上,說:“我妹妹,我不經常在家,勞煩您平時照顧著點。”
都是住了幾十年的老街坊,他也知道這位陳阿姨是怎麼回事,請她幫忙,拿錢最實在。
陳阿姨收了錢,一副你放心的表情拍了拍裴行舟寬厚的肩膀:“一個小姑娘有什麼麻煩的,你叫她平時有事就跟我說,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外甥女。”
裴行舟頷首,算是應答,轉身上樓。
他拿出鑰匙開鎖,一進門就被家裏一股濃濃的糊吧味嗆得咳嗽了幾聲。
大小姐是在他家自己搞了個生化實驗?
把手上拎著的東西一放,裴行舟趕忙去廚房看了一眼,額頭上的兩條青筋突突跳了兩下。
他深吸一口氣,還好,場麵不算太大,殊不知這已經是裴莞收拾完以後的畫麵。
廚房的那個煮飯鍋已經不能要了,不光鍋蓋飛了,鍋底也糊了,上麵的鍋巴根本摳都摳不下來。
裴行舟轉身,麵向站在廚房門口麵無表情的裴莞,把她揪進來:“你給我解釋解釋,我一共出門了三小時,我家為什麼變成了二戰現場。”
裴莞被他拽得有點不舒服,心頭剛壓下來的火也湧起來:“我餓了。”
裴行舟氣笑,忍住脾氣叉著腰好聲好氣:“我跟你說城門樓子,你跟我說胯骨軸子,我說你是不是語文不太好啊?”
裴莞聽不懂什麼城門樓子胯骨軸子,但是聽裴行舟說她是不是語文不好,她也能才出來他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叫我小天鵝?”
“這他媽跟你把我們家廚房炸了有什麼聯係?”
聽見他說臟話,裴莞細微地蹙了蹙眉,不太習慣他偶爾的粗魯:“你見過誰家天鵝會自己做飯?”
行,是他自己沒想到這個城裏來的小祖宗壓根不會做飯,也是,裴莞這種家境的姑娘一定是前呼後擁,恐怕上個廁所都得有八百個人伺候。
裴行舟覺得自己有必要和裴莞好好說一說,畢竟自己也算是玫城有名的一枝花,天天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管住算是個什麼事?
對麵美甲店的小雅剛才還要約他吃飯呢,那妞可是這幾條街裏最帶勁的一個。
“你過來。”裴行舟點了一支煙,騰騰的煙霧模糊了他硬朗的眉宇。
裴莞望著那一團團的薄煙,突然很想嘗嘗他的煙是什麼滋味。
“你還有錢嗎?”
在裴行舟沒回來之前,裴莞粗略的算了一下自己身上還有多少錢,現金加上微信和銀行卡裏的一共還剩五千,這些錢可能之前在她看來可能連一雙鞋子都不夠買,但是現在這無疑是一筆巨款。
裴莞搖頭,沒和他說自己還有五千,這五千是她最後的保障。
裴行舟從錢包裏掏出一遝鈔票放在桌子上:“這些錢你拿著,餓了就自己買吃的,我是不可能天天在家給你做飯的。”
在他看來,能用錢解決的都不叫個事,雖然他自己現在也是個窮鬼,但是裴莞一個小姑娘能花他多少錢?
“我不要。”
裴行舟壓低聲線,語氣間帶上了不耐煩:“不要你就餓著,我告訴你,在這裏除了我沒人會管你吃沒吃飯,不拿錢不會做飯就給我餓死,沒人慣著你以前那身臭毛病。”
裴莞梗著脖子,鼻尖酸了酸,心裏快要討厭死裴行舟。他憑什麼這麼說她啊,她以前有什麼臭毛病他到說清楚啊!
“還不拿著?”
裴行舟沒想到裴莞還是個強骨頭。
裴莞深吸一口氣,抓著衣擺的手緊了緊,最終把錢收下,從牙縫中擠出一聲:“謝謝。”
“可別,這點在您眼裏不算個什麼錢。”
她自動忽略掉他話語裏的嘲諷,數了數他給的那一遝錢,聲音平淡:“不夠。”
他不是要給她塞錢嗎?這麼有錢那她就不客氣了。
“不夠?你他媽的是吃錢的還是拿我當印鈔票的?”裴行舟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她知道這些錢都夠他喝多少頓酒的?
裴莞麵容淡淡,看不出任何的羞窘:“我還有日常用品要買。”
裴行舟知道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事最多,於是也沒再和她多說,直接把整個錢包扔給她:“都給你了,隻要別把這個錢包賣了就行。”
錢包?裴莞捏了捏手裏的黑色錢包,革的。她實在不懂這樣一個劣質,廉價,而且醜的錢包有什麼可當寶貝的。
看出她的疑惑,裴行舟雙腿輕搭,洋洋得意道:“這可是我們這最漂亮的姑娘送給我的。”
最漂亮的姑娘?她今天在大街上可是一個漂亮姑娘都沒看見,所以她可以想到裴行舟口中最漂亮的姑娘是什麼樣子。
裴莞慢吞吞絲毫不配合地“哦”了一聲,想要轉身回房。
裴行舟一根煙已經抽完,他把煙頭在煙灰缸裏扭了扭,站起身從鑰匙扣上卸下來一把鑰匙:“這把鑰匙給你。”
“明早我來接你。”
“幹嘛?”
“不是要買東西?帶你去商場。”裴行舟感覺自己就好像公主身邊的大太監。
裴莞沒動裏麵的錢,把錢包扔回他懷裏:“謝謝。”
他出門前站在門口,下巴朝桌子那邊揚了揚:“給你帶的飯。”
裴行舟走後,裴莞打開了那個袋子,裏麵是一份炒飯,還沒涼透。
炒飯很鹹,味道油膩膩的,她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不願意再動。
一股淚意又湧了上來,她有點委屈,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麼。可能是剛才厚臉皮的舉動讓她自己都感到羞恥,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落魄一天。
裴莞想起裴老爺子書房裏掛了一副大字,是找當時的書法大家寫的:“海壓竹枝低複舉,風吹山角晦還明。”
裴莞強迫自己一口一口吃完了那一大份飯,她得自己照顧自己,她絕不允許自己甘於墮落,一輩子困在玫城。
她要考上京大,走出這個可怕的窮地方,徹底回到她原來的生活軌跡,那才是真正屬於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