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手攪著帕子,眼睛黑白分明,乍一看去,叫人分不出真假。
裴錦之沒有言語,心裏如明鏡一般。
當初白建章那老匹夫之所以給自己的女兒求親,無非是因為他要上戰場,若是贏了,則是無限榮光。
若是輸了,那他死在戰場,這門婚事也就作罷。
隻不過,讓所有人都意外的是,他雖輸了,卻依舊活了下來。
從親信的毒害中活了下來。
隻是沒了兩條腿,外加一個頭痛的毛病。
沒了榮光,也沒了雙腿,老匹夫自然是不願女兒嫁給他,推個表小姐來替嫁,倒也是他幹的出來的。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眸中深沉,竟似翻湧著滔天巨浪:“白家如此玩弄於本王,你說,本王該如何做呢?”
老匹夫看似聰明,實際蠢笨至極,竟將這麼個把柄送到了自己手上。
他伸手挑了葉綺凝一縷發絲,不顯得旖旎,隻讓人覺得背後汗毛直立。
而葉綺凝卻在裴錦之靠近的時候突然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那是龍鱗草混合著麻黃堿與蟾酥發出來的味道。
味道極淡,普通人肯定聞不到,可是自己因為異能的緣故,五感比普通人強出了好幾倍,這才聞到了。
這幾種藥材在末世是基地經常使用的,可是它們幾種卻是相克的,可能會讓人心情煩躁。
長此以往,甚至有可能發展成狂躁證。
她突然想到了記憶中有關這位王爺的說辭。
聽聞裴錦之因為在戰場上雙腿殘廢而性格變得暴躁,對下人輕則打罵,重則鞭刑。
葉綺凝微微皺了皺眉頭。
看來這皇家的水比自己想的還要深。
前世軍人的身份讓她對曾經在邊疆征戰守護百姓的裴錦之多了幾分好感,也多了幾絲微不足道的憐憫。
即便是吃了敗仗,但將軍依舊是將軍,本不該受此折辱。
思緒很快回神,葉綺凝故作惶恐。
“妾隻是按照夫人說的做,真的不知王爺在說什麼......”
裴錦之嗤笑了一聲,正要說什麼,卻突然麵色一變,眉頭皺了起來。
他收回手,似乎忍著極大的痛苦一樣揉了揉額頭,說話時也多了一絲不耐。
“本王不管你是安著什麼心思來的,總之,明日麵見聖上,你原原本本將事情說清楚,本王自會保住你,你可明白?”
葉綺凝心裏一動,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替嫁一事可大可小,若是她在此事上借題發揮......
那白建章,不死也要扒層皮。
看來她和這位便宜夫君,至少在這件事上,目的一致。
葉綺凝點點頭,狀似惶恐又乖巧地答應了下來。
而裴錦之臉上此前的遊刃有餘已經消失得一幹二淨,頗為煩躁地朝著葉綺凝揮了揮手,看也不看她一眼:“本王今日還要事要處理,你自己先睡吧。”
說完,又朝外麵喊了一聲:“謝一。”
而後,一個冷峻的侍衛走進門。
“推我去書房。”裴錦之道。
名為謝一的侍衛很快將他推走,等看不到他們的身影,葉綺凝臉上的惶恐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個景王和皇室之間的關係,似乎比自己預想的還要複雜。
而另外一邊。
謝一將裴錦之推到了書房,裏麵已經有位白須老者在等。
見了裴錦之,他連忙行禮:“王爺。”
裴錦之隨意地揮揮手,仍舊在按著額頭:“安道全,不論用什麼方法,明日本王要正常地出現在皇宮。”
他對外一直宣稱自己是受了打擊性情大變,若是被他那群‘好兄弟’知道,他是患上了燥症,恐怕他手裏的兵符不保。
裴錦之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看來日後行事,少不了他的這位王妃配合。
“謝一,”裴錦之吩咐道:“去查葉綺凝。”
“是!”
書房裏一夜未眠。
次日。
末世那些時日,葉綺凝早已習慣了早起,丫鬟進門時她已經梳洗好了。
準備妥當後出門,桃紅前來攙扶,又在她耳邊低語。
“表小姐,您此番搶了大小姐的婚事嫁給了景王,等進宮以後皇上肯定會問起此事的,但老爺是朝中重臣,看在他的麵子上,到時候你好好認個錯,陛下自然不會計較。”
葉綺凝偏頭看了桃紅一眼,突然勾唇一笑:“那是自然,我定會‘好好’認錯。”
桃紅隻覺得話裏有古怪,卻並沒有多想。
表小姐雖說沾了個‘小姐’的名頭,但向來軟弱,她自然不會懼怕,也沒有想過她會有什麼反抗。
況且,如今嫁給了這景王,有幾天活頭還不好說,等她一死,自己就能被老爺夫人接回去了。
桃紅想到這裏,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
葉綺凝無視了桃紅,徑直走到馬車旁,然後在下人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車裏裴錦之已經等著了。
葉綺凝坐進去後便發現這人的精神狀態好像比昨天更差了。
自己的計劃離不了對方的配合,若他這麼一副病秧子的模樣,可是不妙啊。
葉綺凝考慮了一下,趁著他不注意,甩出了一個異能球。
葉綺凝用的異能並不多,即便是這樣,裴錦之還是在異能球過來的瞬間察覺了異樣。
原本劇烈疼痛的額角居然慢慢平息了,而胸口的躁動也想是被什麼東西安撫了下來一樣平息了。
他整個人也像是泡在了溫水中一般舒適。
難不成是昨日那藥效,今日才發作?
因為躁症的折磨,裴錦之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縱然心裏有疑惑,但麵對這般舒適的境地,他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了宮門口。
“王爺,已經到了。”外麵謝一出聲提醒。
裴錦之下意識去揉額頭,卻發現這一次自己額頭居然沒有絲毫不適,往常的痛感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那折磨他的病症從不存在一般。
他不動聲色的壓下了心裏的疑惑,而後在謝一的攙扶下重新上了輪椅。
許是病痛消失,他的預期也輕快了不少。
“待會兒麵聖不必緊張,萬事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