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刻薄的聲兒,不是餘老太還能有誰?
“娘,你怎麼來了?”
餘小螺忍耐住要打人的衝動,親切的問候了一下餘老太。
餘老太一雙三角眼在餘小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看著眼前還是她乖順的親囡,咋個就不來家裏幹活了呢,聽老大媳婦說她買了新布都不肯給她。她心裏雖然覺著範氏在扯謊,還是忍不住親自過來瞧瞧。
“女婿,你們這是去趕海了啊?我這麼寶貝的閨女嫁給你就是這麼給你作踐的,這天兒都黑了,還帶她去趕海,這要是掉海溝裏去了呢,被一個浪花打走了呢!小螺可是我的心肝......”
餘老太覺著餘小螺的變化不可能是沒有緣由的,那唆使的人定然就是顧荊了,當即衝著顧荊就是好一通叫罵。
顧荊低頭不去理會她。
但是餘小螺都聽不下去了,心道:好個老虔婆,先是來教壞自己三個孩子,又來罵自己的男人,這當人嶽母的真實好大的威風啊!
她挽著餘老太的手臂,一雙靈動的杏眸一滾,最後黯然的垂下,“娘,這不還是家裏窮鬧的嘛,要不你借我一兩銀子,這幾天我總覺著身體不舒坦,這不趁著身體好點想趕海撿點海貨換錢去買藥。”
餘老太馬上閉嘴。
家裏就安靜的連掉根針都聽得見。
餘老太思索了一會兒,一張老臉皺成了一團,又是把餘小螺的手揣入了懷中,“小螺,你可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你難受娘恨不得代你受了。但是錢,娘確實沒有,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瞧著家大業大,可錢都叫你爹投那船裏去了......”
餘小螺了然的勾唇一笑。
這林林總總說了這麼多,就是家大業大沒錢唄。
沒錢還不閉嘴!
“可是,我聽說女婿在船上立了功,得到黃老板給的賞錢了,黃老板出手闊綽,這不
得有二三兩銀子嘛。”餘老太的嘴皮子還沒停,斜著眼睛看顧荊,陰陽怪氣的又道,“閨女,難道你不知道嘛,女婿是不是故意瞞你啊,還是他有了外心......”
“娘,這事兒我知道,你先回去,明兒我來家裏找你。”說著餘小螺故意給餘老太使了一個“眼色”。
餘老太馬上就喜氣洋洋了。
閨女這幾日不來娘家幹活,肯定是做給顧荊看的!
“成,那娘走了,閨女,你可別累著自己啊,有活兒讓女婿這個大男人幹。”餘老太千叮嚀萬囑咐,倒是像極了一位慈母。
餘老太走後,家裏又安靜了下來。
餘小螺趕小豬一樣趕著三個孩子洗幹淨了,就上床睡覺。
三個小家夥排排躺著,餘小螺給他們掖了掖被角,三雙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還是齊齊的看著餘小螺。
“娘,你明天還去外婆家幹活嘛?”小草猶豫再三後問道,那張英氣的小臉滿是不讚同。
“不去,娘騙她的。”餘小螺嗓音清潤,脆生生的道。
小草小花相視一眼,就往被子裏沉了沉。
餘小螺看到一旁裝睡的果子,想到了餘老太給孩子們灌輸的歪理。
她頓下腳步站在床邊,眸色堅定的道,“娘不在家的時候,外婆來說的那些話,你們隻管當她是個屁。沒人是你們的靠山,人都是要靠自己的,還有你們姐弟三個隻需要相互幫忙就行。”
“果子,該你幹的活兒,不準推給姐姐幹!”
末了她又補充了句。
“嗯嗯嗯!”果子老實的不敢睜眼,眯著眼點頭。
餘小螺給孩子吹熄了油燈捧著一個簸籮回到灶房裏的時候,顧荊坐在那兒,從剛才她
就覺著他有話要對自己說。
興許和剛才餘老太的挑撥是有幹係的。
“坐!”
顧荊將長條凳拉了出來。
餘小螺也大大方方的坐了上去。
“你是餘小螺嗎?”顧荊嗓音低沉的開口,也慢慢的抬起他那雙黑眸,眼神坦蕩的直視著餘小螺的杏眸。
餘小螺放在腿上的手輕輕的抖了抖,片刻就恢複了正常,她又不擅長演戲,暴露了自然也是正常的。
她打量著眼前的顧荊,他除了長相俊俏,更是一個聰明人。
在島上的大部分人都還吃不飽飯的時候,他跑船出海,打獵。甚至沒有父母還娶了一個媳婦,得了三個孩子,在媳婦屢教不改的情況下,寧願豁出去和離的男人。
她不能低估他的腦子。
“是。”餘小螺肯定的說道。
她把自己的袖子拉起,胳膊上有一顆小小的紅痣,還有手腕上有一道小小的疤,她指著身上的痕跡道,“難道還有人能將身上的每一處痕跡都一樣嘛?”
顧荊不語,更是收攏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更是有所戒備。
餘小螺又道:“荊哥,我知道我這段時間改變了許多,變得不像原來的那個我。但是這樣不好嗎,我愛孩子,愛你,愛我們這個家。難道你擔心我是被孤魂野鬼附體了,這也太荒謬了,不過我跟你說我受了菩薩的指點,是真的!”
她為了顯得自己的誠摯,幹脆挪到了顧荊的身旁坐好,兩個人離得極近。
近的顧荊的呼吸她都能聽到。
“那天我幫娘家犁完地,整個人都發沉,躺在床上就大夢了一生。我夢到我成了另一個世界的女孩子,我有疼愛我的父母,在學堂裏學了琴棋書畫,過著幸福的一生,直到我父母被牛車撞了......”
餘小螺用平淡的口氣敘述著這一切,眼淚已經滿麵。
關於現代那一切,餘小螺也隻用古代的話表達出來,叫顧荊能更好的聽懂。
謊言便是要七分真,三分假,變成厲鬼又遇到判官重生的事叫她隱去了。
“我不該懷疑你。”顧荊略有些心疼的伸手擦餘小螺的眼淚,至少她在改,待孩子也好,也教孩子為人處世的道理。
他隻是有些怕。
這好,忽然哪一天就會消失,所以寧願刨根問底,弄清楚這一切。
“沒事,我們有誤會說開了就好,大夢一生後,我性情確實大變,我不再相信我娘家人這虛偽的好。”
餘小螺微微靠在顧荊的肩頭,她的難受她的痛苦都是真的,特別是在看清那些親戚的醜陋嘴臉之後。
沒了父母,她在這世間就像是一塊孤獨無依的浮木。
而現在陰差陽錯之下,她擁有了一個家,她也是發自真心的想要守護這個家的。
顧荊看著肩頭小女人脆弱的模樣,好看的眉宇間也顯露了幾分愧疚。
他麵上猶豫幾分,還是道,“黃老板的確給了我賞錢,有五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