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拖著斷腿，爬了幾次才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在滿地狼籍中，撿起一根與她一樣被砸斷的木腿，拄著它來到床邊。

她鬼氣森森地盯著床上的男人看了許久，然後舉起了尖利的木刺！

活著作什麼呢？瘋子。

木刺刺下的一瞬，男人卻毫無征兆地突然睜開了眼睛，直直地盯著她。她渾身一僵，恐懼又使她顫抖起來，差點連木刺都拿不穩。

那男人卻沒有動作，隻看了她許久，竟又合上了眼睛。

崔寒衣雙目赤紅，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最後衝著男人的脖頸，將木刺狠狠紮了下去！

男人沒有叫，他的身子痛苦的抽搐著，臉上卻帶著詭異而扭曲的笑。崔寒衣將木刺拔出，又狠狠插入他的胸膛，也像是刺透了自己的心臟。

冰冷的風貫穿他們，血慢慢變得冰涼。

男人死了。

他終於死了。

崔寒衣從床榻上翻身下來，身上的衣衫被血染紅，怨氣深重。

她盯著一截快燃盡的蠟燭，然後打開了房門。院子裏一片死寂，血腥氣飄散出去，卻沒有喚醒沉睡的人。

她拄著沾滿鮮血的木腿，拖著一瘸一拐的腿，咚咚咚的經過每一間廂房，將它們的門鎖掛上，又走到院子裏鎖了院門。

然後回到男人屋裏，取下那隻蠟燭，將染血地床幔竹簾全部點燃，又走到院子裏，點燃了走廊裏的簾幕。

她看著迅速竄起的火苗，桀桀怪笑。

燒吧，都燒吧，燒成一堆灰，誰也不認得誰。

火勢乍起，借著夜風，很快連成一片。看，這人要是倒黴，連風都要來落井下石。

燒吧，燒吧，塵歸塵，土歸土。

燒吧，燒吧，土歸土，塵歸塵。

房間裏傳來淒厲的慘叫和哭喊，崔寒衣站在大火之中，笑似哭，哭似笑，暢快而瘋狂。

宰相府走水，大火燒紅了半邊天，京城潛火隊救了整整一夜才將火撲滅。聽說火最初是從大公子園子裏燒起來的，因為風太大又引燃了其它院子，一連燒過去，連半刻鐘也沒用著，整個宰相府就都燒起來了。加之冬日夜長，人睡得沉，一時沒人發現，等看門小廝驚醒去找人，為時已晚。

最後戶部來清點，發現除守夜的十幾名奴仆與護院，宰相府包括家主內眷再內，三百多口人盡數葬身在了大火之中。

“霓兒，霓兒？”

“霓兒，醒醒，快醒來。”

誰......

誰在叫她？

崔寒衣全身滾燙，眼皮好似粘在了一起，怎麼睜也睜不開。

“霓兒，娘的寶貝，趕緊醒來吧，你已經睡了好多天了。”耳邊的聲音非常溫柔，滿是疼愛，仿佛她真是一個寶貝，而不是滿身血汙的孤魂野鬼。

她想要去抓，被一雙溫暖的手握住。

“娘在這，霓兒，你終於醒了！”

崔寒衣滾下熱淚。

“乖霓兒，不哭了，娘在這裏。”她被抱進一個滿是苦香的懷抱，這味道在記憶中自已經很遙遠了，可此刻卻又如此熟悉。

“娘抱著你呢，咱們霓兒要快快好起來，平平安安的長大。”

崔寒衣緊緊依偎著她，在她的低語中安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