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皇帝漫不經心地翻看奏折,“既有慧空大師的人情在,朕就先放過燕家一次。”
“父皇聖明。”燕玉照幾人出宮後,璃王被皇帝留在了宮裏。
他腰杆挺直的站在西窗前,等待皇帝的下文。
皇帝合上一本奏折,擔憂道:“說是由燕家全權負責,到底是幾個小兒,難登大雅之堂。”
“若是普通將領,屍體不收也罷。可燕將軍的屍體——那羌胡鼠輩簡直就是在向周圍四國炫耀,用低賤齷齪的手法讓我大乾蒙羞。”璃王有一說一,在屍體事宜上,他也不能容忍被羌胡戲弄。
皇帝冷下臉來,“有生之年,朕定要將羌胡劃為乾國的地圖中。”
“父皇英明!”
皇帝終於抬眼看他,這個兒子,是皇子中與他隔閡最深的一個。
當年他母妃死於後宮,至今沒查出凶手,漸漸地也拉開了父子間的距離。
皇帝曾經也是皇子,當然理解他的處境。
在沒有得寵母妃的照拂下,存活至今,到底是真的兄友弟恭,還是心有成府?
皇帝眯了眯眼:“那你覺得該由何人去羌胡交涉?”
璃王眼底不顯任何波瀾,“是該由一位能力出眾的父皇心腹前去。”
皇帝眉峰微不可察的觸動一下,等待璃王的下文。
璃王好似斟酌很久,才道:“兒臣覺得四皇兄最適合不過。”
“老四?”皇帝揉了揉眉心,搖頭否定,“下月初是麗妃生辰,老四/不行。”
強調麗妃生辰,並沒否認晉王是皇帝心腹,璃王恍然大悟,“兒臣不過隨口一說,既然四皇兄不便,那全憑父皇心意了。”
“朕覺得你最合適。”
皇帝重新拿起奏折,邊批閱邊道:“護送慧空大師離京時,你親眼見證燕家的一切,也是你帶人進宮的。朕若指派他人,恐怕無人願接。”
“請父皇三思。”璃王神色坦然道:“兒臣從出生至今,去過最遠的地方便是皇家獵山——”
他越是拒絕,皇帝就越是堅定,“怕什麼,你身為當朝皇子,也該出去長長見識。再說你府上一沒個王妃,二沒個——”
皇帝懸崖勒馬,及時咽下母妃二字,看了眼璃王。
璃王眉頭微皺,狀若聽不懂皇帝的後半句,左右為難道:“可兒臣府上還有年關時父皇賜給兒臣的那株峨眉春蕙,此花矜貴得緊,離不開人照料——”
“堂堂王府,連個給花澆水的人都沒有?不必多言,朕意已決,給你三日時間準備,你且退下吧!”
皇帝不厭其煩,冷聲嗬斥道。
他一方麵討厭兒子太過聰明,圖他的江山。
另一方麵也討厭兒子不學無術,對朝堂風雲一概不知。
簡直愧對他天子血脈!
璃王欲言又止,最終施禮,悠悠然地走出禦書房。
人影徹底消失後,皇帝放下手中的動作,看著門口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麼。
璃王步履悠然,掏出佛珠撚了撚,腳步忽然頓住。
回望太和殿簷角兩側對望的鴟吻,月色下,那張俊逸出塵的麵孔上忽而浮出一抹笑容。
隻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
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燕玉照的房門就被人敲響了。
她這兩天都遊走在生死邊緣,難得睡一場安穩覺,可惜沒到自然醒。
打開房門,見是燕睿。
努力控製起床氣的臉色有點暗沉,讓門外的燕睿不自覺後退。
“長姐,沈家來人了。”
“什麼沈家?”見燕睿語氣軟弱,燕玉照反倒心裏發毛,全然忘記沈音的事。
她想伸手去拉燕睿進房裏說,手剛一抬,燕睿竟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燕玉照尷尬不已。
回想起昨晚燕決的那個條件,燕玉照簡直想吐血!
燕決的條件竟然是要她寫下保證書,以後不管如何,都不會對燕睿動手——
書中沒有詳細介紹,她也沒承接原主的記憶,原主之前到底作了多少妖,能讓弟弟們對她這麼防備。
“你身子還沒好,進來躲著點風。”
燕玉照生怕燕睿誤會,連忙解釋自己的用意。
燕睿搖頭,似信非信,“長姐先去前院看看吧,沈家送來聘禮了。”
“這麼快?”
昨晚後續,她已經弄清楚沈音身份。
是靖安侯府的嫡女,也是寧夫人的外甥女。
自小與寧明軒青梅竹馬,要不是原主橫插一腳,寧夫人的本意是想和靖安侯府聯姻的。
燕玉照彎唇一笑,為了嫁給小白臉,沈音這次可是下了血本呐——
來到前堂,坐等多時的沈音終於見到燕玉照,一刻也按捺不住,單刀直入指著堂中擺放的兩口箱籠,“我所有的私房錢都在這裏,你核對一下,數目應該不相上下。”
“不用核對了。”
燕玉照對古人錢財沒什麼概念,更何況沈音肯定不會拿出真金白銀,頂多是些值錢的玩意,她還不會估價。
她看了眼箱籠,語氣淡定:“反正價格對不上,蜀安侯府那邊也不會同意的,屆時遭殃的還是沈姑娘。”
“你!”沈音氣急敗壞的跺腳,“燕玉照,我警告你,你最好在今日就把婚事給我退了,否則,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連鬼門關都走過一遭,還怕你恐嚇?”燕玉照冷哼,“沈姑娘既然如此不放心,為何不叫你的明軒表哥一同前來?”
沈音麵色頓時蒼白如紙,露出狠色衝燕玉照道:“還有件事我必須警告你,這份聘禮出自我手中的事,要對所有人保密。”
聘禮不是京城最豪橫的規模,也是一筆不小的錢數。
沈音自己當然拿不出來,還是在母親的支援下,湊齊了這箱珠寶。
隻不過,靖安侯府也是要麵子的。
突然拿出這麼錢財去給燕玉照,隻為了讓掌上明珠嫁入蜀安侯府,傳出去還不叫人笑話死。
沈母千叮嚀萬囑咐,要沈音逼迫燕玉照,無論如何都不能把消息傳出去。
燕玉照點頭,“我隻能保證我燕府無人多嘴,你們靖安侯府和蜀安侯府有沒有人大肆宣揚,我可不能保證啊!”
“不勞費心。”沈音甩出一張紙,丟給燕玉照。
燕玉照一目十行,看懂上麵是類似合同的內容。
大概意思,是燕家收了這錢,最遲三日內不把婚事退了,就要雙倍奉還。
燕玉照冷笑搖頭,在沈音怒目圓瞪的注視下,撕碎了那張紙。
“用不著這麼麻煩,我就在這裏,你叫人去通知蜀安侯府,咱們當場退婚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