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是中暑,在沙漠中走了半天,腳程雖慢,我也是一直堅持著的,不敢開口提議休息一下,生怕惹惱了他。他的水囊雖然裝滿了水,但依照我進沙窟後走了三四日才到達月牙泉洲,那麼離開沙窟至少也要走個兩三日,兩個人分的話,還是很緊張的。再者說,水囊在他腰上,我是他的拖油瓶,實在不好意思張口要水,這個頭一旦開了,我難保不會越來越嬌氣。
不想這麼一忍便忍暈了過去。我想,他這次真的有了由頭丟下我了。
不知暈了多久,再度睜開眼時,塵沙被熾陽曝曬得發燙,長日當空不曾挪動分毫,唯獨我頭頂的一隅是陰涼的。我仰頭一看,易水悲背對著我,抱臂而立,身姿頎長,恰好為我辟出一方陰翳,那瞬間我感動得都要哭了。
我伸手拽他衣裾,他轉過身來,麵色凝重,似在忍耐的極限。我露出個討好的笑容,嗓音因幹渴而發啞:“好人,易水悲,你真好。”
他摘下腰間的水囊,丟到我身上,砸得我心口愈痛,冷聲說:“你若是渴死,我倒少了累贅。”
我明知他這是番嘴硬心軟的話,心中還是覺得委屈,我為什麼不跟他討水,還不是因為想讓他多喝點兒,怕他渴著。至於我為什麼走這麼慢,還不是因為心痛之症愈發嚴重,我已經在盡力忍耐了。種種情愫疊加,水我也沒喝,抱住他的腿開始嚎啕大哭。
易水悲把我踹開,我倒在一邊繼續哭,嚎得極響。
正常男人是受不了女人哭的,見了必會心軟,易水悲顯然不是。他靜靜看著我哭,半晌許是煩得受不了,開口打斷:“別裝了。”
“你才裝!你懂不懂憐香惜玉啊!”
他說:“沒有眼淚。”
我愣在原地,止住嚎叫,伸手揩了兩下臉頰,還真沒有淚水。我尷尬地咳了兩聲,坐起身來,正色解釋道:“呐,我一定是太渴了,身體裏缺乏水分,故而......”
“少廢話。”
他示意我快些喝水,好繼續趕路,我拿起水囊,克製地喝了幾口,蓋上蓋子後用雙手遞給他。
他卻沒接,直接走了。
我趕緊抱著水囊跟上他:“說真的,易水悲,我可能堅持不到走出沙窟了。”
他沒理會我,我捂著心口,道:“想必你早已看出來,我有心痛的毛病,來時我倒沒覺著什麼,可這股疼痛愈發加重。你別看我還很輕鬆地同你聊天,那是我怕你無聊,給你解解悶。能在這個鬼地方遇到你,是我最幸運的事,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人,也是我唯一認識的人,你可是一不小心占據了我心裏全部的地位呢。你也不必惶恐,那麼,我若是死在這兒,你可不能忘記我,逢年過節能給我燒點紙錢,讓我在陰間手頭寬裕些......”
“你為何進迦維羅沙窟?”他驟然打斷我的囉嗦,問這麼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問題。
“為了找我的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