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喬秀瀅見他吃下，掂起手中竹筷，曜黑的眸子緩緩地挪向角落裏的少女。

“小芸姑娘，你們在這裏多久了？”

她問得隨意，小芸下意識抬起臉來，老老實實答道：“一、一年多了。”

喬秀瀅想了想，又問：“這個地方這般荒涼，應當客人不多罷，你們如何維持生計呢？”

她十分和善地笑著，小芸本來還有些緊張，此刻仿佛被她的笑容撫平了，慢慢地放下了戒心：“徐小姐，雖然此處人煙較少，卻是通往頃州的必經之地，各地商賈還是偶有往來的。”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喬秀瀅麵色不變，手中的筷子微滯，緩聲道：“小芸姑娘，叫我什麼？”

空氣靜默了片刻。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徐......徐小姐啊。”

小芸被問得一懵，見眾人用異樣的眼神瞧著自己，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你不是徐小姐......”

她又驚又疑。

喬秀瀅衝她搖了搖頭。

小芸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繼續追問：“那請問，你......是鄴城人麼？”

喬秀瀅眼睛一眨：“我祖籍上京，十歲之後一直住在祁陽，未曾離開過。”

“小芸，你在說什麼啊，什麼徐小姐？”

大爺見狀不對，趕忙拉了拉小芸，苛責道：“別亂講話，擾了客人雅興。”

“就是鄴城那位徐小姐啊，爺爺你忘了麼？當年花燈節，就是你帶我去的。”

小芸顯然沉浸在過往的回憶裏，雙眼中滿是憧憬：“那天人山人海可熱鬧了，當時她就坐在那輛滿是桃花的玉輦上，眾星捧月的，美得跟仙女一樣......”

“唉，你在瞎說什麼呀，這麼多年的事情了，我早都忘記了，更何況那徐家早都......”

大爺說到一半，卻是不敢再說下去了，他目光閃躲著，顫著音轉移話題道：“各位莫要見怪，小女胡說八道呢，千萬別放在心上......”

“無妨。”

江舜察覺出不對勁，麵上不動聲色地問：“二位是鄴城人？怎會來到這裏？”

此處離鄴城雖算不上遠，卻也絕對談不上近了。

“我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鄴城，若不是討生活，也不會來這裏......”小芸小聲道。

她說這話的時候，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她掩飾得很好。

然而喬秀瀅還是發覺出，她那緊攥袖口的雙手，骨節是那般蒼白。

那是極度緊張的人，才會發出的舉動。

她不知道江舜有沒有發覺，隻聽得他口氣淡然地“哦”了一聲，隨即放下了筷子。

他仿佛對那位徐家小姐更感興趣，閑適地換了個坐姿，饒有興致地問道：“那你們口中那位，鄴城的徐小姐，跟麵前這位喬小姐長得很像麼？”

邊說著，他的視線自喬秀瀅身上一掃而過，微微上挑的眼眸，透出漫不經心的隨意。

喬秀瀅幾乎是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

心神微微一恍。

多年來的小心謹慎，導致她格外地警惕，動作極其地輕微，幾乎不易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