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陳萍說了，要嫁給你可以，但必須八抬大轎，明媒正娶！”

張曉慧瞪著自己的弟弟，悄悄掃視了一圈看熱鬧的鄉親們，繼續說道：“五百塊彩禮，一分錢都不能少，三響一轉必須置辦齊全，否則就去縣裏告你，讓你蹲笆籬子！”

蹲笆籬子是地方說法，其實就是蹲監獄。

這些要求也並非陳萍提出來的，而是她這個姐姐許諾給人家的。

否則人家京城來的女知青，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憑啥嫁給弟弟這個不上進的二溜子？

再者，整件事也是因為她的過失才釀成大錯，心裏過意不去，想補償陳萍一番。

聽到這高昂的迎娶條件，周圍人群登時發出一片驚呼。

“好家夥，五百塊彩禮錢？外加三轉一響？”

“該！誰讓這小子喝多了鑽人家被窩，再說人家可是京城來的女知青，值這個條件！”

“我滴個乖乖，五百塊夠我家花好幾年了。”

當下普通工人工資隻有三十來塊錢，種地的收入就更加微薄了，畢竟精米白麵才一毛七八，不到兩毛一斤，豬肉也才六毛多。

至於三轉一響，三轉分別指自行車、手表和縫紉機，一響則是指收音機，這些物件幾乎是普通家庭遙不可及的存在。

八十年代剛改革開放不久，正是物資匱乏的年代，各種大件都需要憑票購買，手裏有錢沒票，人家供銷社照樣不賣給你。

因此，就連在農機廠當技術員的張二杆子，以及老支書張大炮仗父子倆，聽到這高昂的條件，也是深深皺起了眉頭。

家裏拿不出這麼多錢是一方麵，三轉一響必須得托人走關係，還不一定能的弄到票。

隻有重生回來的張磊初生牛犢不怕虎，當場答應了下來：“好，那就這麼定了！”

他老爹張二杆子過來就是一巴掌：“定個屁！咱家哪有這麼多錢，把你賣了都不夠置辦三轉一響的，你答應人家，你自己想辦法吧！”

張大炮仗是屯子裏的老支書，再加上自家理虧，歎了口氣道：“就按陳丫頭的意思辦吧，讓這臭小子去廠裏上班掙錢，盡快把禮金掙出來。”

種地沒多大出息，收入看老天爺心情，隻有工人階級才能按月頭發放工資。

因此他的想法是讓兒子把張磊安排進農機廠，好歹學門手藝，將來也能安生過日子。

可惜張磊壓根沒考慮過進廠打工的事。

他心裏很清楚，八十年代這會兒，隻要手頭有貨，甭管是啥都不愁賣，而且用不了多久，憑票購買的計劃經濟時代就會結束。

糧票、肉票、布票等一切票據，幾年後統統都會成為曆史。

等到圍觀的鄉親們散去，張磊跟姐姐來到屋裏，看到紮著大辮子的陳萍，頓時陪著笑臉道歉：“對不起啊，昨晚我喝多了，沒想到你會在我炕上，我為自己做的事情向你道歉。”

看到張磊後，陳萍眼圈一紅，又哭了起來，指著門外喊道：“你出去！”

大姑娘家哪有不重視名節的，更何況她從小家教甚嚴，意外失身於張磊，能給他好臉色才怪。

張曉慧知道她情緒不穩定，勸道：“老弟你先出去吧，我陪著她就行了，趕緊想辦法賺錢去，別再整天吊兒郎當沒個正形了。”

堂屋裏，張大炮仗父子倆，以及奶奶和他母親，也都在生悶氣。

張二杆子抬頭看了眼不爭氣的兒子，壓低聲音罵道：“瞧你幹的好事！咱家上哪弄五百塊給人家，你自己想辦法吧！”

母親楊翠蘭沒好氣的嗬斥道：“生米既然煮成熟飯了，你說這些有啥用，咱家好歹還有二百來塊錢，不行先給陳萍拿著，剩下的咱們再想想辦法。”

張大炮仗在鞋底上磕了磕煙袋杆，歎氣道：“既然是咱們欠了人家的，總得給人家一個交代，就算我豁出這張老臉，挨家挨戶磕頭下跪去借，也得把錢湊給人家陳萍！”

張磊一聽這話，趕忙勸道：“爺爺您這是幹啥，不就一千來塊錢麼，我去掙就好了，用不著出去借。”

全家人抬起頭，一臉震驚的看著他。

楊翠蘭沒好氣的數落道：“你說的輕鬆，你爸一個月才三十七塊六毛二，你又啥手藝都不會，靠啥掙，靠嘴掙啊？”

張磊聽後笑了起來，這老太太嘴還是那麼損，不過聽著卻格外親切。

要說靠嘴掙錢，他還真能辦到，大不了去縣裏支個攤說書去唄，前世他活到六十多歲，不算聽來的故事，看過的書籍，單是自己豐富的人生經曆，都能寫本自傳了。

但他沒和母親頂嘴，而是樂嗬嗬的說道：“靠啥掙錢您就甭管了，我這一身的手藝呢，掙個千八百塊還不跟玩似的？”

“嗯！你就吹吧你！”張二杆子瞪了兒子一眼：“陳萍家裏肯定接到返程回鄉通知了，指不定啥時候就會找上門，到時候讓她爹媽知道了，我看你咋向人家交代！”

剛好這時候張曉慧也從張磊的房間裏走了出來，安慰道：“老弟，姐最多隻能幫你爭取一個月的時間，到時候瞞不住了，她爹媽真會找過來，所以你要賺錢得趕早，別等婚沒結成，讓人家爹媽給告了。”

張磊收起嬉皮笑臉，認真點了點頭。

剛才差點忘記陳萍父母那邊了，前世他們把事情做的那麼絕，肯定不是好相處之人，因此留給他的時間確實不多。

賺錢得有本錢，張磊把手伸向老爹：“爸，借一百塊錢給我，十天後連本帶利還您。”

“要錢幹啥？你小子可別想跑路，這麼大的事我們可沒辦法幫你擦屁股。”張二杆子還以為兒子想撇下爛攤子跑路，立刻瞪眼望了過來。

換做以前的張磊，真能幹出這種事。

奈何現在的他，已經不是曾經的他了。

“爸你說啥呢，我是那種沒良心的孬種？”張磊苦笑著解釋道：“靠進廠上班得猴年馬月才能攢出一千多塊，我這不是打算做點小生意麼。”

“就你？你是那塊料？”奶奶也跟著瞪了過來。

東北父母是真的虎，損起自家孩子來，就不帶眨眼的，咋戳心窩子咋說。

但這份一家人互相損的其樂融融，卻是張磊前世盼了幾十年都沒盼到的。

他咧嘴嬉皮笑臉道：“奶奶你說這話可就沒意思了啊，連您最疼愛的大孫子都不信了？”

“信你才有鬼了，老老實實到你爸廠裏上班去！”奶奶不耐煩的教訓道。

這可把張磊急壞了，幹瞅著有一肚子賺錢的計劃，卻沒啟動資金，這可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