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吃完拉麵，秦林摸摸肚子，隨意晃了起來。

二壯還沒回來，走了幾步，秦林就來到了剛才坐自行車看到的後門。

“你是幹什麼的！看什麼看，滾開！”

這年頭廠區的保安，還是很橫的，看到秦林之後，當即發怒。

秦林陪著笑：“沒事兒，散散步，散散步大哥。”

那保安狐疑的眼神，在秦林身上轉了幾圈，跟著嗤笑道：“哪個村兒來的，散步？這是庫房重地，是你散步的地方嗎？”

靈力知道自己穿著這麼一身，自然不可避免被人小瞧。但他還是從兜裏拿出來一包荷花煙，拿出一根遞給保安，笑道：“大哥抽煙抽煙，這不閑著沒事兒嗎？”

荷花煙！

保安都眼睛一亮，這年頭荷花煙，算是香煙裏的天花板了，一般人哪能抽得起。保安接過來，在鼻子下麵一聞，愣是沒有舍得抽，而後別在耳朵上，瞥了秦林一眼，懶洋洋道：“哎呦，挺會來事兒，說吧，是不是來收破爛的？”

收破爛？

秦林聽著，心裏一動，趕緊點頭承認：“大哥真是閱人無數，這眼力，嘖嘖嘖......沒錯，兄弟就是想來問問這廠子裏的破爛......”

保安大哥又是被遞煙，又是被捧著，登時得意大笑：“你這樣的人，一天我能看到幾十個！還別說，破爛這個事兒啊，還真的我就能做主。喏，看見沒！”

他環顧一圈，偷偷拉開一道門縫，秦林看了進去，登時傻了。

隻見那倉庫門口，正有一群人在忙活著。這些人的穿著打扮，都和秦林差不多，要多爛有多爛，一人提著一個麻袋，在那裏等著。

這時恰好一個推著推車的人，喊著“來了來了”。這等著的一群人，轟然一聲圍了過去，然後就開始搶了起來。

那車子上看似亂七八糟的布料，很快就被這幾個人瓜分完畢。

這動作之快，場麵之亂，就差打起來了。

秦林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因為他能看得出來，這些布料，並不是真的殘次品，其中有很多甚至是完整的布料！花花綠綠的，秦林看不出個稀稠，但他知道，這些人絕對賺到了！這些布料稍微收拾一下，拿出去就能賣很多錢！

在之前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衣食住行，衣可是排第一位的。於是就誕生了很多拿著布料，去走街串巷，收東西的商人。

這種商人看似簡單，利潤卻是極高，因為當時一尺“的確良”的布料，在偏遠的山村可是絕對的稀罕貨！誰能穿上“的確良”做的衣服，那簡直就是人上人！

於是在民間就傳聞著各種被“的確良”換走金銀首飾，甚至古董的奇葩事情。

沒想到......

這些布料卻是這麼來的！

這些人收走布料，竟然是論斤來的，而非論尺！

秦林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問向保安：“大哥，這，多少錢一斤？”

保安一看果然是客戶上門，又瞥了秦林一眼，而後把門一關，將他帶到自己的門衛室中，等秦林坐下，他才意味深長一笑：“這當然要看小兄弟，要什麼等級的貨了。”

看到保安這小心翼翼的架勢，秦林哭笑不得。

這又不是販啥玩意兒，還要分個等級。

他陪著小心：“那您說說？”

保安淡淡道：“很簡單，真正的邊角料，兩毛一斤，好一點的整塊布，三毛一斤......還有當然就是最好的，我就不說了。”

秦林眼皮一跳。

他終於明白這保安是個什麼路數了！

他們是在偷偷倒騰紡織廠的布料在賣！而且是以廢品的價格！

這種事情自然是違法違規的，但卻是現在紡織廠的現狀。廠子效益不行，但工人卻那麼多，天天開工生產出來的布料，賣不出去。虧損之下，工人的工資都發不起了。加上廠子裏已經人心浮躁，他們就開始琢磨這種事情。

誰不想多撈點錢呢？

這就是這種集體企業的現狀。

你很難說他們對錯，因為這事兒估計廠子裏，都有很多人參與。

“怎麼著，要不要？”

在秦林思索的時候，保安有些不耐煩了，眼神再次變得狐疑起來，莫非是來調查這事兒的人？

秦林一個機靈，趕忙點頭：“要要要！”

跟著，秦林也加入了那群大爺大媽的隊伍之中。突然出來一個年輕人，自然引起這些人的敵視，但秦林哪管這些。

他要布料！

多多益善的布料！

隨手就將那一包荷花，塞給保安大哥，這大哥也實誠，幫忙給秦林準備了幾個麻袋。

一波布料來了。

所有人瘋搶，剛開始秦林還不適應，輪到他的時候，隻剩下了幾塊碎步，他肯定不會要。等到第二波的時候，他肯定是臉都不要了，啊啊啊衝了上去，憑借著自己年輕的步伐和力道，在這群大爺大媽之中，明顯占據上風。

“你到底是什麼人！”

“年年輕輕的幹啥不好，來搶破爛！”

“呸！我兒子要是這麼不爭氣，早不認他了！”

秦林才不管那些，麵上憨憨一笑，但下一波來了，他搶得還是賊歡樂，手腳並用，有時候還會用嘴。

大爺大媽就差打人了。

直到秦林搶到了三麻袋，這才找到保安一稱，扔給他二十塊錢，這是秦林全部的積蓄了。剛出門，就碰見在找他的二壯，後者瞪著眼睛：

“林子哥你這是幹啥？害我找你好久，不是，咱不是說好去舞廳的嗎？”

秦林哈哈一笑：“去個屁，趕緊把你口袋裏麵錢拿過來，順便把自行車騎過來！”

二壯撓撓頭，又湊了十多塊錢後，將自行車騎過來，秦林把三麻袋的布料，綁在後座上，這才心滿意足：“走，回去跟哥發財去？”

“發財？就這？”

二壯有些拎不清現狀。

秦林拍拍自行車上的麻袋，推著走了起來，一邊說道：

“二壯，信不信，就這三麻袋布料，哥給你把你嫂子給娶回來？”

“而且今天找你拿的錢，你小子好好記著，你哥我要帶你發財了！”

二壯果然被逗樂了，但還是撓頭笑道：

“林子哥說行，那就行！”

別看二壯家庭條件比秦林強多了，但兩人的相處，他就是一個小弟。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腦袋瓜，從來也沒有秦林好使。兩人偷雞摸狗的時候，總是秦林的鬼主意多。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上輩子二壯沒少幫過他，但是因為帶著仇恨離開的村子，所以秦林恨透了整個村子，加上後來二壯也沒找過他，感情就漸漸淡了下來。

再後來知道二壯的消息時，是二壯因為老爹缺錢做手術，他那時離開廠後當了貨車司機，為了賺錢，他連軸轉的給人送貨，最後在路上睡著，車禍離世。

他爹當晚聽到這個消息後，一口氣沒上來死了，他媽也傷心欲絕不久後離世，可憐二壯一家為人忠厚，沒來得及留後，導致整個家徹底滅亡。

等秦林回家無意中聽老人提起二壯曾經找過他，但是因為那個時候他已經身價上億，天天忙的要死，根本就沒給二壯見他的機會。

一想到這件事，秦林滿眼都是後悔！

在二壯看來幾十萬能將他拖垮。

但對於當時的自己不過九牛一毛！

可因為自己，二壯悲慘而死。

所以看著二壯那憨憨的樣子，秦林笑了，隻是笑意之中，眼眶卻略紅了起來。

二人沒有騎車，硬是花了一個多小時，用自行車將這三麻袋的布料，給馱回了徐家村。

但當二人回到村裏的時候，整個徐家村都炸開鍋了。

一道消息就這麼傳開。

秦林去收破爛了！

這還了得？

要知道，這年頭收破爛的，基本上都是外地人！

這種丟人的事情，狗都不幹！

所以，還沒等秦林推著自行車到家，家裏早就一群人，惡狠狠等著他。

“爸，媽這是......”

秦林都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