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清酒美黛輕皺,迎著麵前這對夫婦打量的目光,啟唇說道:
“誠如萬亭長所說,令嬡下葬之事還需暫緩幾日。”
“為何?為何連死了都不能放過我家月兒?”
開口說話的是一個發須半白的中年婦女。
上個月被獻祭的喬家月,正是她的小女兒。
喬家月的父親是鎮上的夫子,母親娘家也是家境不差的小商戶。
若不是被獻祭給了那蝙蝠妖,白白斷送了性命,將滿十八的喬家月,本該有個光明幸福的前程的。
提及女兒,喬夫人對著衛清酒怒目圓睜,歇斯底裏地喊道:
“絕對不行!我們已呈遞了免驗狀!說破了天都沒用!不行!”
衛清酒趕到喬家來,就是為了開棺驗屍一事。
怎奈喬家月身故足月,已然淨身換衣,且找了妝師做妝,棺木是已封好了的。
恰逢做了幾場法事,這幾天本是要入土的,喬家夫婦自是不願。
與衛清酒同行而來的萬根見狀,為難地搖了搖頭,轉而對站在一旁一言未發的喬夫子勸解道:
“喬夫子,家月為了鎮子裏的百姓獻身,是為大義,早已投胎轉世去了。眼前這具肉身,不過是她渡劫的軀殼,看開了罷!”
雖說萬根在幫襯著說話,衛清酒卻怎麼聽都不對勁。
她看向喬夫子,溫言勸說:“夫子博學,怪力亂神之事,待陸大人查明......”
“滾!你給我滾!”
沒等衛清酒說完,一直悶不作聲的喬夫子忽然拍案而起,陰沉著臉罵道:
“為了全鎮的百姓,我已把月兒獻出來,本就對不住她了!現在要開棺,驚了月兒後事不算,若是惹得那蝙蝠妖不悅,再度發難,我家月兒的死豈不是白費了!”
本以為喬夫子是有學問的,對蝙蝠妖一事該有自己的見解,誰知道他竟和萬亭長一樣,仿佛確信了妖物的存在一般。
萬根早有預料般地對衛清酒低語:
“還請姑娘轉告陸大人,請他高抬貴手吧,有餘力就請將那蝙蝠妖收服了,沒餘力就還我們盤山鎮一個安寧。”
愚昧。
衛清酒緊咬下唇,為那些白白失了性命的女子不甘。
有的人欲養雙親可雙親已經不在了,有的人卻將自己的女兒捧上祭壇。
“嗬,安寧?那月兒妹妹的安寧去哪裏了?那些枉死的姑娘何來安寧?剩下的姑娘從此也再無安寧!所謂安寧,不過是你們這些貪生怕死者的說辭罷了!”
喬夫子仿佛被說中心事了一般,三兩步走到衛清酒麵前,手指顫抖著指向她:
“你,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衛清酒毫不畏懼,雙眼如炬:
“我說你枉為人父,枉為夫子!今日這個棺我開定了,你白白斷送月兒的性命,那就由我來還她公道!”
“你!”
喬夫子怒急攻心,抬手就朝衛清酒扇了過去。
衛清酒避也不避,連步子也沒有挪動半寸。
想象中的耳光沒有落下,卻見陸一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
他擋在衛清酒麵前,右手用力地捏住了喬夫子的手腕,扭頭對衛清酒揚眉一笑:
“大人果然料事如神,猜到你這一遭多半是要遇見些皮肉罪的。”
身後隨即傳來沉穩利落的腳步聲——
陸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