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一張泰山崩於前而麵改色的臉,一時間青紅交加。
仿佛一個完整無暇的瓷器,一點點碎裂開來。
她雙手死死地掐著兩旁的椅搭,手指甲幾乎就要掐進上好的黃花梨木的紋路裏。
沈意姝!
不僅跋扈,還長了一張惹人厭煩的巧嘴。
平日裏,真是小看了她了。
她深呼出一口氣,不等老夫人動作,就徐徐地站了起來。
慢慢走到老夫人麵前,優雅地跪下,之後,將頭深深地,虔誠地埋在地上。
誰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隻見她又挺起腰背,真誠地道,“母親恕罪,兒媳一時失言。請母親,責罰。”
她脊背挺的很直,沈意姝都能看出來她有多麼不服氣。
但她還是非常認真地認了錯。
能屈能伸。
能忍能退。
原來這就是孔氏。
上輩子,幾乎被她視作老夫人附屬物的人,一個隻會討好老夫人的人。
今朝在她麵前,仿佛露出了尾巴的狐狸。
隻是沈意姝堅信,這恐怕也隻是孔氏這廝的冰山一角。
相比較沈賢姝,孔氏才是最需要忌憚和防備的。
一時間,鶴溪堂正室內,隻餘沈老夫人轉動佛珠的噠噠聲。
沈老夫人就那麼凝視著地上低眉順眼的孔氏。
旁邊並未有一人為她說話。
哪怕是她的好女兒沈賢姝,也隻敢眼含淚水地看著自己。
哀歎一聲,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心中盡管有不忍,也還是冷冷地說道:
“孔氏,念在你知錯能改的份上,就罰你去小佛堂,抄寫《金剛經》一千卷。起來吧。”
一千卷?
金剛經總共三十二品,抄寫一卷都不少了。
她竟讓她抄寫一千卷?
孔氏緊攥著拳頭,感覺指甲都嵌在了肉裏。
死老太婆,算你狠!
壓抑著心中的不滿站起身。
剛坐下,就對上沈賢姝擔憂的臉龐。
搖搖頭,示意她別輕舉妄動,孔氏才重新看向沈意姝。
這一看,就再也沒有挪開視線。
麵對老夫人對孔氏的懲罰,內心衝擊最大的,莫過於楊氏。
楊氏幾乎是目瞪口呆,各種情緒在胸中翻湧。
沈意姝如此不敬孔氏,沒有被罰。
反倒是孔氏,就因為說自己糊塗,就被老夫人罰了一千卷的金剛經。
看來,老夫人還是向著自己和四丫頭的。
就是沒想到,四丫頭這火爆驕縱的脾氣,也有為自己挽回場子的一天。
“四丫頭,事到如今,二伯母也隻問你一句話。”
孔氏忽然開口,驚了楊氏一跳。
看過去後,她才發現,孔氏看向四丫頭的眼神。
像是炸毛的狐狸,又像是豎著尾巴的豺狼,幽暗可怕的厲害。
“二伯母,請說。”
沈意姝雙眸微動,清秀至極的小臉上,兩排白白的牙齒一點點露了出來。
仿佛不動聲色間,就將孔氏渾身的野毛給咬了個幹淨。
楊氏的汗毛一瞬間就都立了起來。
待再要看去時,孔氏還是一副笑麵虎的虛偽樣。
而沈意姝,依舊是清秀肆意的四丫頭。
原來是自己看錯了。
楊氏這才端正了身子,專注起這一場由自己引發的“官司”。
“四丫頭,茶盞既是給了大姐兒的,無論大姐兒是否弄丟了,那都是大姐兒的了。隻是。四丫頭真的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是大姐兒害了三姐兒嗎?”
沈意姝微笑,“這倒沒有,倒是,大伯母院兒裏的小巧,昨兒個,跑到了二伯母院兒裏告密了。”
“且,我的丫鬟荷香,親眼看到,陳媽媽還給了小巧封口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