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絮是在一陣陣的疼痛中醒來的。
等她睜開眼,就看見自己竟躺在姑娘的床上,而此時的姑娘卻在拿著幹淨的帕子照顧著她。
“姑娘,奴婢不敢的,怎能讓姑娘照顧奴婢?”
見雪絮掙紮著要起來,楚棄伸手就將她按了回去。
看著這個在她生命中唯一對她好的人,楚棄紅了眼眶,第一次覺得重生回來還挺不賴,起碼能讓她再有機會見到已故的舊人,讓她有機會彌補當年的遺憾。
“往日裏我被母親責罰,都是有你日夜不眠的照顧在我身邊,今日讓我來照顧你,又有何不可?”
“奴婢隻是個下人,怎擔待得起?”
聽見雪絮這樣說自己,楚棄的心裏就是一痛,“雪絮,你記住,從今往後我們都不再忍氣吞聲,你也不是下人,你是我楚棄這輩子最重要的朋友。”
“姑娘,你怎麼了?這種話是不能亂說的。”
“為何不能說?”看著臉色蒼白的雪絮,楚棄隻有滿腹的懊惱與悔恨,“都是我不好,是我太天真,總是以為拿出一顆真心早晚有一天就能得到回報,可卻錯料了人心,誤把豺狼當親人,不僅連累的你同我一起受苦受罪,連自己也無法保全。雪絮,我答應你,這種苦日子我很快就會讓它終止;這一次,我一定會盡全力保護你。”
“姑娘,你到底是怎麼了?你可不要嚇唬奴婢......”
楚棄看著一臉驚慌害怕的雪絮,就知道自己的話怕是把這個小丫頭嚇著了,她趕緊將眼角的濕意擦掉,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別怕雪絮,我沒事,你身上的傷有些重,我要去找大夫給你看看;還有霜花院那邊在等著我,我要去會會我的那位母親。”
“不要去姑娘!不要去——”
雪絮死死拽住楚棄的衣袖,眼睛裏盡是恐懼,“今天翠姑姑在十月樓鬧的這麼厲害,怕是霜花院那邊已經得到消息,夫人素來就不喜歡你,這個時候你若去了,怕是又要被責罰。”
想到自己那位好母親,楚棄嗬的就笑出聲來,“不妨事,我倒是要看看,這次她是準備往我身上甩藤條,還是將我再關起來生生折磨我。”
“姑娘......”
楚棄看著已經開始落淚的雪絮,笑著替她擦拭著,“傻丫頭,哭什麼?我說過,這一切的苦難都會過去,以後,你我主仆,無人能欺、無人感欺。”
......
霜花院中
馮氏一把就將手中的瓷盞花瓶丟在地上,看著碎屑四濺,向來刻薄的臉上更是露出狠毒,“真是那個孽債傷的你?她還說了什麼?”
跪在地上,頭上纏了一圈白色紗布的翠姑姑一麵裝模作樣的擦著眼淚,一麵轉動著眼珠子,語氣中盡是詭詐,“老奴奉命去請大姑娘,被大姑娘的貼身丫鬟雪絮攔在外麵也就罷了,還被她們主仆二人聯起手來打傷了頭;大姑娘好生厲害,不光斥責老奴,還說她才是這楚府當家做主的人,說她是這府中榮華富貴的關鍵。”
“孽障!她還有臉說出這樣的話?”
馮氏隻要一想到自己在外受苦的大女兒,就恨的頭冒青筋,“若不是因為她,我們何苦擔驚受怕這麼多年?若不是她,我的婉兒又怎會平白在臉上落了那樣一個胎記,至今有家歸不得?看來,最近是讓她的日子過得太舒坦,她還真以為自己是這府中的人了。好!既是如此,那就該讓她長點教訓,來人,去將大姑娘押過來,我倒是要看看,她這個孽障敢不敢在我這個母親麵前耍威風。”
眼見自己煽風點火起了作用,翠姑姑就在心裏發出陣陣哼笑;賤蹄子敢來惹她?那她就讓她在今天被扒一層皮。
“母親不必派人來請,女兒自己來了。”
伴隨著一聲清脆嬌軟的女兒家的聲響,身著素色長裙的楚棄從外麵走了進來。
隻見她雖未施粉黛,可清麗絕色的麵容已是勾人心魄,尤其是那雙如夜空星子般的眸子,更是帶著瀲灩的光澤,隱約蘊含勃勃生機;不點自紅的朱唇,不畫而翠的眉峰,還有那如凝脂般的賽雪肌膚,無一處不是惹人心動,讓人神往。
看著如此絕色的女兒,若是其他的母親見了必然是心生歡喜,可是,楚棄這好顏色落到馮氏的眼中,卻堪比眼中釘肉中刺。
因為這讓她想到了自己的長女,真正的楚婉。
楚婉比楚棄多出生半刻鐘,明明是一對容色一般無二的雙胞胎,可偏偏楚婉天生左臉頰就帶了一大片黑色的胎記,若是這片胎記長的別的地方,用衣服遮一遮倒還好說;可偏生長在了臉上,而且還是個女娃娃的臉上,這不是要人命嘛。
大興民間一直都有生出雙生子就會招來詛咒厄運的說法,馮氏對這種毫無根據可查的封建風俗更是深信不疑,這也就是為何楚棄這些年明明生活在楚府,卻還飽受折磨的直接原因。
因為馮氏從一開始就沒將楚棄視為自己的親骨肉,反而是當成魑魅魍魎來厭惡,甚至還將楚婉臉上天生的胎記當成是被楚棄帶來的厄運;這些年來,每每想到那胎記,就會將楚棄叫到麵前狠狠地斥責打罵。
而楚棄為了渴望這一丁點可憐的親情,從來都沒為自己申辯過一句,哪怕是從馮氏這裏得到盡是侮辱與責打,都默默承受。
但最終,她的隱忍與原諒換來的是什麼?
是被親生母親說丟就丟的下場,是自己孤零零的慘死在牢獄之中,都無人問津。
想到自己上輩子最後的時光是被囚禁在那暗無天日的地牢裏,在刺骨的寒風中,她的手腳長滿了凍瘡,夜夜枯坐落淚,而那個時候,她的這些所謂的親人們呢?
他們怕是早就忘了她這個將要瀕死的親生女兒,各個都沉浸在楚婉將要入主東宮的喜訊之中吧。
回憶起她曾承受的一切,再看向眼前這保養得宜,風韻猶存的女人,楚棄心中再無半點溫情,就像是在麵對一個跟她並不相關的陌生人,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向馮氏行禮,“女兒請安來遲,還請母親寬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