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著細膩紅光的眼珠,毛烘烘的皮毛上竟有種濕漉漉的觀感,就像是......剛剛從某條潮潤的下水道裏鑽出來,然後站在這裏似的。
這手藝太精細了,李留正看的出神,那標本的眼珠卻忽的滴溜溜轉了一圈兒,驚的李留猛地抬頭。隻見那老鼠用短小的前肢撥了撥胡須,發出像老頭子一樣竊竊的暗笑,扭身鑽向櫃子深處。
“你們說這裏會有貓的牙齒嗎?”鄭虎的聲音把李留從驚嚇中解救出來。
“也不一定是貓呀,老鼠的天敵挺多的。”張妙妙專心致誌的翻著櫃子。
“你們看這兒。”劉君之站在一排骨架標本前招呼大家。
長長的展桌上,一個骨架對應著一個標簽,但其中一個標簽後麵卻少了一副骨架。那張標簽上寫著:蛇。
“蛇也吃老鼠。”李留環視著幾人。
“而且我剛進來時注意到——”劉君之快步向前走去,用指節敲了敲黑板:“這堂課停留在講解蛇的過程。”隻見被板擦拭去一半的黑板上模糊可見一些與蛇相關的文字和繪圖。
“為你的機智點讚!”有了準確的目標,李留擼起袖子,順著櫃子開始翻找起來。
大家正埋頭苦找之時,李留忽然覺得臉上癢癢的,伸手撓了撓,手指從臉上粘下一小塊兒黑灰,輕輕一抿,碎成了渣滓。疑惑的抬起頭,空氣中不知何時飄散出零星的灰燼。
“丁零零——”
一陣鈴聲倏地在耳邊炸響。
“糟了!”幾人瞬間都呆滯在原地不敢動彈。
剛剛還正常的室內瞬間被染上一層血色,身後的木櫃傳來撲棱棱的聲音。李留回頭一看,那些動物標本像是都活了過來,一雙雙沒有光澤的假眼恨恨的盯著幾人。如果它們不是被釘在底座上,此刻估計早已生撲到他們臉上來了。
天花板上窸窸窣窣,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大量聚集,震的牆皮撲簌簌的向下掉。
“晚上到底會出現什麼啊?”鄭虎的聲音直打顫。
“噓——”李留示意大家看天花板,隻見半空中忽然出現一根上粗下細的繩索,貫穿布滿臟汙的頂板,似乎有生命力一樣的扭動著。
半晌,一隻黑乎乎的老鼠擠過縫隙,順著繩索向下攀爬。緊接著,兩隻、三隻、四隻......繩子貫穿的樓板開始出現裂痕。
李留心中暗呼不妙,腦子裏卻靈光一閃,從兜裏掏出那隻鐵盒,把藥丸分發給幾人。
“我賭它是隱身藥丸!”李留一口吞下,死馬當活馬醫了。幾人見狀,旋即照做。
不一會兒,頭腦暈乎乎的,藥效好像起了作用。李留發現自己的手臂開始透明,再看看其他人,也都隻剩一個淡淡的輪廓。
這時,頭頂突然傳出一聲巨響。
“哐當——”
一團塵埃碎屑中,那根繩索連接著一個巨大的物體,伴隨著黑壓壓的鼠群跌落到幾人麵前,激起一片塵浪。混沌中,兩點紅光隱在其中。
不久,塵土散去,一隻猶如壯年男子般的巨型老鼠印入眼簾。它的眼睛通紅,兩顆黑黃的長牙向下淌著涎水。那根繩索連著它的後臀,此刻正焦躁的扭動著。似乎是摔得吃痛,喉頭接連發出怪異的咕囔聲。
這牙估計能一口給我脖子扭斷。李留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那巨鼠見房間沒有人,顯得更加暴躁。麵前幾張桌椅像豆腐似的,被它的尾巴輕輕鬆鬆掃的稀碎。
李留對著其餘幾人的方向用微弱的氣音發出“快溜”的信號。現在大家都像隱在空氣裏一樣,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聽到。
踮腳越過鼠群,悄悄地翻越窗欄,李留暗暗鬆了口氣。她用手指在牆壁上輕輕叩了一下,緊接著得到了兩聲回應。
少了一個。還有誰沒出來嗎?李留的心又懸了起來。
這時,室內突然傳出一聲清脆的,什麼東西被打碎的聲音。緊接著,快速翻越窗欄的聲音,雙腳從高處落地的聲音。
“跑!”伴隨著不知誰的一聲大喊,巨鼠破窗而出,磚塊、玻璃在身後碎了一地。
慌亂之中,李留猛然被誰牽住手腕,拉扯中一路狂奔。
跑出長廊,拐下樓梯,李留忙不迭地被那人扯進拐角處的花壇後。
應該離的很近,她聽見耳邊傳來撲通通的心跳聲。
“啪嗒——啪嗒——”
有什麼緩緩朝這邊來了......
李留探頭向拐角的另一側看去,一張毛烘烘的臉猝不及防的與她打了個照麵。
不敢動不敢動。李留真怕自己哪裏突然不合時宜的開始癢癢。
好臭,李留不由得收住了呼吸。此刻這麼近的距離,巨鼠的麵目一覽無餘。它的腦袋應該受過很重的傷,兩顆通紅的眼珠附著一層白膜,眼眶裏彌漫著黏糊糊的膿液。本該是鼻尖的地方,現在卻隻留下兩個血糊糊的黑洞。兩簇胡須猶如鋼針,快要紮到李留的臉上來。
隻見它機械的晃動了兩下頭,繼而轉身向二樓長廊走去。
牆壁發出輕輕的一聲叩響,那人提示李留該走了。
......
前腳剛踏進宿舍樓大門,李留發覺自己的手臂開始逐漸現形。再看看身邊的人,張妙妙正拍打著衣服上的塵土。
門外不遠處,瘦削的劉君之正攙扶著跌跌蹌蹌的鄭虎向大門挪動,兩人身後重重疊疊晃動著密密麻麻的紅點。
李留和張妙妙忙去接應二人。剛連拖帶拽的把胖碩的鄭虎扯進門廳,就見身後緊追不舍的三五隻老鼠撞在無形的結節上,滋拉一聲化成灰燼。
幾人癱坐在門廳,呆呆地看著屋外隱在黑暗裏湧動的鼠群,一時無言。
“嘶——”鄭虎倒吸一口冷氣,眾人的眼光這才聚集到他沾滿血汙的褲腿上。
“他被咬了......”張妙妙一臉擔憂的說。
劉君之起身,半蹲在鄭虎身邊,手上稍微用勁,刺啦一聲撕開了他小腿上的布料。隻見腫脹的腳踝處兩個血糊糊的窟窿正向外滲著黑血,幾條隱隱綽綽的黑線從傷口處向上蔓延。
李留從大廳的飲水機裏接了少許水,幫他把創口衝洗了一番。
“看樣子是有毒的。”劉君之環顧著幾人。
正一籌莫展,身後傳來紫發姑娘的聲音:“我以為你們都死在外麵了。”
她垂眼看到躺在地上一臉痛苦的鄭虎,眉頭一皺:“人要是死了,任務可就失敗了!”
“說什麼呢!”張妙妙嗬斥道:“我們隻要盡快完成任務,把他帶回現實就可以了。這裏的傷痛不會同步到現實。”
“前提是他能活到那個時候吧?”紫發姑娘回嗆著:“罷了罷了。”她伸手在口袋裏摸索著,掏出一根細細的玻璃管,拔開瓶塞,往鄭龍的嘴裏灌去。
“延緩負麵效果。我猜對中毒也應該會有點兒用吧。”她站起身來,雙手盤在胸前,“哎,可惜了我攢的道具。”
不一會兒,鄭虎的傷口處,那幾條黑線似乎止步不前了。
“不用謝我,隻是怕任務失敗而已。我可不想留在這破地方,變成不知道什麼樣的怪物......”麵對李留充滿感激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表情,紫發姑娘連忙伸手打住,問道:“你們今天有收獲嗎?”
李留把今天在實驗樓的經過簡短敘述了一遍。
鄭虎虛弱的開口道:“其實我被咬,是為了這個。”說著手心裏亮出一枚長長的尖牙。“鈴聲響了之後,我看見蛇骨在空處出現了,拿的時候不小心踩到隻耗子......”
李留差點被逗笑。
看來是夜晚才會出現的道具,怪不得白天找不到。
“照這麼說,現在要拿這顆牙殺了那隻今天追殺我們的老鼠?”張妙妙看著鄭虎手心裏隻有小指長短的尖牙,一臉問號。
“思維擴散一下。”李留靈機一動,“任務說殺死老鼠,可又沒說是哪隻老鼠。”
眾人相互對視了一圈,決定明早去食堂,抓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