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州城西山不高，連綿起伏，形成一片縱橫南北的山脈阻斷東西交通。

這場雪從七日前便開始下，如今斷斷續續下了七日，西山如同蓋了一層棉被。

忽聽見遠處傳來鐘鳴之聲，陳洛凝望看去。

“龍華寺！”

陳洛從西涼來回青州，走官道時都能看到龍華寺，但那時距離龍華寺頗遠，隻能看到龍華寺幾座高聳入雲的廟塔。

隨著前行，龍華寺已近在咫尺。

陳洛忍不住道：“劍老，可曾感受到龍華寺？”

劍老魂體傳音而至，“龍華寺......擴建了，此處氣息對為師不利，為師不易現身。”

陳洛點點頭，小時候跟隨父親到過龍華寺，那時節龍華寺正大興土木，而今看來，此處整座山都被龍華寺包圍，十幾座高塔形成參差不齊的塔林，幾處宮殿用金色大瓦覆蓋，給人神聖莊嚴之感。

“滾出去！”

“龍華寺決不收留流竄結夥難民，爾等來路不明，衣衫不整，目的不純，若在不走，休怪貧僧不客氣。”

遠處寺門幾個肥頭大耳的和尚手持戒棍正轟趕幾名身材瘦弱衣衫襤褸的平民。

平民中為首老者懷抱昏迷少年，苦苦哀求。

為首的大和尚手中戒棍往下一搗，青石地麵發出悶響，“再不走，貧僧就動手了。”

老者欲哭無淚，抱著少年下跪，身後幾人也連忙跪下。

大和尚不予理會，抬腳將老者連同那昏迷的少年踹下台階，戒棍橫掃一片，幾人均被打倒。

大和尚冷笑，轉身入寺，重重關門。

寒風夾雜暴雪從寺廟吹來，如鬼哭狼嚎。

幾人將老者攙扶起來，抱起昏迷的少年步履蹣跚的往回走，臉上一個個寫滿了愁容。

幾人走下台階，站在路口左右躊躇。

陳洛靠近，望見老者懷中少年，那少年麵色醬紅，眉頭緊鎖，看年齡不超過十五六歲，脖頸細長，又無喉結，是個女孩。

“老伯，這是何故？”陳洛問道。

幾人扭頭看向陳洛，陳洛在水簾洞生活七日，頭發蓬亂，同樣衣衫襤褸，眾人以為跟他們一樣是難民，老者道：“我等是餘家莊村民，本前往青州城販賣皮毛，回程的路上，孫女忽然昏迷，身體燙的厲害，周圍無人能醫治，有人說龍華寺乃修真廟宇，內有神僧，可救我孫女病症，於是想入廟請求救治，卻不料......”

陳洛點點頭，“在下學過診治，對藥石略知一二，能否讓在下看看？”

眾人一聽頓時來了精神，連忙讓老者將女孩放下，陳洛伸手搭在女孩脈門，手腳冰冷，脈象玄弱，當下一縷紫氣通過女孩脈門傳入其身體。

紫氣入體，女孩有了意識，緩緩睜開眼。

眾人大喜，連連稱讚陳洛是神醫，老者激動的老淚縱橫，跪下磕頭。

陳洛給女孩醫治，來不及攙扶老者，受了他三個頭，隨後伸手入袖，從裏麵摸出一枚丹藥。

這是從那長老納戒中所取，之前經過劍老辨認，此是清涼丹，能平衡體內陰陽，祛除邪寒。

女孩服下丹藥之後，精神狀態立刻有所改善，茫然的眼睛一直看著陳洛，幹裂的嘴唇抖動，老者附耳靠近，隨後道：“水，水！”

有人拿出水袋，女孩喝下水後，額頭冒出一層冷汗，隨後眼皮閉上，沉睡起來。

“神醫啊，真是神醫！”幾人連連稱讚。

廟門虛開，那肥頭大和尚朝外看了一眼，陳洛與他對視，大和尚冷笑，再次重重關門。

幾人一同上路，女孩交給其他人背著，陳洛將自己破了好幾個洞的大氅摘下披在女孩身上。

眾人再次表示感謝，幾人窮的厲害，打獵剝些毛皮也不舍得自用，身上衣服都很單薄，想脫也沒得脫。女孩生病，就是因為穿的太少，吃的不好，身體抵禦寒邪的能力下降所致。

寒風如刀，雪勢凶猛，積雪已經沒了膝蓋，遠處有一座破廟，幾人進去暫避風雪。

破廟四麵透風，房頂也有破洞，但至少是個歇腳點。

陳洛拿出火折子，幾個瘦骨嶙峋的漢子在破廟搜了半天，拆了門框當柴火，等火生起來，眾人圍繞篝火而坐，這才感覺好受一些。

陳洛外出一趟，在進來時手中多了幾隻野麅子，幾個漢子眼珠子都亮了，主動過來幫忙剝皮割肉，穿在木條上燒烤。

可能是聞到肉香，那昏迷的女孩不多時蘇醒，老者拉著女孩到陳洛麵前，讓女孩給陳洛磕頭以謝救命之恩。

陳洛將女孩攙扶起來，推說舉手之勞，隨後拿烤好的麅子肉給女孩吃。

外麵，混亂馬蹄聲傳來。

有人跑去觀看，隨後慌亂道：“是龍華寺的神僧......”

眾人有些意外，不知這些和尚現在到此何故，大周朝有律法規定，和尚、道士身為出家人，應以苦修為主，而騎馬被認為是懶惰、安逸，所以和尚、道士禁止騎馬。

但，外麵這幾個肥頭大耳的和尚不但騎馬，騎的還是高貴的龍駒馬，龍駒馬據說是神蟒與烏馬交合所生，身體高大，速度奇快，半日可達千裏，且耐力異常，可連奔三日不歇，這種龍駒，即便是在陳家，也隻有直係一脈才能騎乘。

當年北川戰神前往西涼，都未被允許騎乘龍駒。

四匹龍駒在破廟門口停下，四名和尚下馬而入，為首的大和尚陳洛見過，便是剛才在廟門手持戒棍轟趕餘老四等人那位。

這四人身材高大，目帶邪光，除陳洛之外，眾人無不驚慌。

大和尚看看幾人，目光移到篝火上，麅子肉的異香讓他不禁舔了下嘴唇，指著被拆下的破舊門窗，道：“此廟乃我龍華寺產物，爾等蓄意毀壞？且在佛祖麵前肆意殺生，視我龍華寺清規戒律為無物，當真大膽！”

旁邊一個腰挎佩刀的和尚往前一步，“燒我龍華寺廟門，賠錢！”

餘老四等人嚇的一哆嗦，一家人步行百裏到青州城販賣皮毛，還把孫女給累病了，就為賺點小錢，這要是給了這群和尚，回家如何交代？

“神僧啊，我等不過是一群村民，那裏有錢？再說......這廟乃山神廟，距離龍華寺數裏，怎麼是龍華寺的財產呢。”餘老四哭喪著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