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戰敗。
一場和親,我成了那個幸運的替嫁鬼。
大婚當晚,我朝著夫君撲去。
他卻推開我將我五花大綁了起來。
這種情況我倒是第一次見。
直到幾分鐘後他對著我說了一句:
“我是個太監,你不知道嗎?”
……
我自幼時便被城中裴家買去做了官妓,大概因著我姿色卓越,裴家琴棋書畫樂理,樣樣都教我學習。裴離也常常說,我這張臉將來必成大事。
真乃是一語成讖。
及笄第二年,京中來了個身穿常服,說話卻吊著嗓子的老男人,說要買下我帶去宮中,給了裴家一筆不菲的銀子,銀子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不能得罪天子,所以我不得不去。
我心態平和,反正自己無父無母,無論去哪裏都是一樣的,隻是有點舍不得裴離。
裴家上下也為之震驚,以為我被皇上看上了。
與那老男人連日趕到宮中我才知道,那是皇上身邊的李公公。
而我因為長相酷似明和公主,即將被秘密送出去和親。
我被送去和親,原也就和俘虜差不多,所以新婚當日,沒有任何儀式,我直接被抬進了洞房。
直到天質明時,一個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掀開頭巾,我望著他欣長挺拔的身姿以及英俊瀟灑的臉龐時,不由得覺得自己賺大發了。
我側頭望了望外頭蒙蒙亮的天色開心道,“夫君,雖天色將明,圓個房還是來得及的。”
於是我站起來準備朝他撲過去,這樣好看的男人,睡到就是賺到。
哪知他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根麻繩,雙手握住我再一個反扣我就被綁了起來。
我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望著他,這是什麼新的洞房方式嗎?
“我是個太監,你不知道嗎?”他望著我,眼神淡漠,語氣冰冷。
?
“你不是皇子嗎?”我愕然。
那老皇帝為了羞辱晉國,竟然把我這個“和親公主”嫁給了一個太監?!!
在我還沉浸在巨大的驚訝之中無法自拔的時候,他直接一掌把我推到在床上,毫不憐香惜玉。
隨即去桌邊悠然自得喝起了茶。
我吃痛的悶哼一聲,轉頭見他麵無表情,我不滿開口,”喂,你這是做什麼,快給我解開。”
“公主早些歇息吧。”語畢他開門走了出去。
想我雖然不是真正的公主,原先在裴家雖說隻是一介官妓,賣藝不賣身,好歹也是小有名氣的。
因著我卓越的舞姿與琴技,那往來的客人麵上也都尊稱我一聲元衾小姐。我那雙白裏透光嫩如豆腐的雙手也常年是好好保護的,哪裏受過這等罪。
直到天大明,鐘魚才進來將我雙手解開,我揉了揉發酸的肩膀,暗自咒罵。
隨後碎月也進來了問我怎麼回事,我餘光嫖了眼鐘魚,不知該不該說。
碎月是我走時裴離送給我的人,而鐘魚是晉王朝明和公主身邊的暗衛,說白了就是來監視我的,要是他知道我被這個老皇帝如此羞辱,這信傳回去怕是要氣死明和公主了。
又是一月有餘,我都沒看見那太監,在府裏多方打聽才知道,梁王身旁有兩個太監,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一個在宮內一個在宮外,我也不用再繼續問就大概知道了,我嫁的這個肯定是在外替皇上做見不得光的事的那位。
我深吸一口氣,有道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嫁了個太監日子也是要過的不是,這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來了好幾天了名字還不知道呢。
於是半夜,我偷偷潛入他睡覺的耳房,正當我迷糊搖頭困得不行之際,突然哐當一聲,從天而降一個黑影,我被嚇了一大跳,躲在書桌後不敢出去。
隻見那人呼吸急促,躺在地上,我觀察了好久直到他扯下麵罩,我才發現是我尋了幾日的夫君。
我連忙衝出去,扶起了他,在手碰到他皮膚時,我發現他全身巨燙無比,慘白的小臉上微微發紅,令人心生憐愛。
我搖了搖頭,現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我仔細端詳著他,心下一驚,這是中毒了?
他若是死了,我當如何?
不敢再想,我連忙用盡全身力氣把他拖上床,許是我身上比較冰,觸碰到我的那一刹那他就一直緊緊抱著我。
我並不在意,隻以為他是不舒服,正當我思量著該不該叫人之際,我望見他微微睜開雙眼,眸間迷離,接著他瞳孔微微放大,一把推開我,隨即吼道:“謝嘉。”
語畢又一黑衣人推開大門。
“把她給我綁去柴房關著。”
?
“為什...”語未畢我就被捂住嘴五花大綁扛去了柴房。
關門之際,那黑衣侍衛模樣的人盯著我,鄭重其事地說了一句,“公主,請自重,不要讓我家大人為難。”
公主?你們還知道我是公主,雖然我隻是替身,你們這樣對待一個公主的替身有想過公主和我特別是我的感受嗎?還大人,明明是公公吧!!
我被堵著嘴,隻得心裏怨懟。
第二日天剛亮時,我睡得迷迷糊糊,門被打開了。
我望著謝嘉背後碎月焦急的臉龐,心中的委屈如決堤爆發,鼻子一酸,眼淚就止不住了,我抱著碎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公主請,大人有找。”見我哭的差不多了,謝嘉才開口道。
直到到了耳房門口,我還在抽噎。
那太監剛好開門,我與他撞了個滿懷,鼻涕不小心擦在他衣服上,他當即嫌棄的推開我,抬起頭,許是望見我紅腫的雙眼,他幹咳了兩聲,淡淡開口道,“以後沒事別靠近耳房。”
聽見這話的我更加委屈了。
我不顧形象的吼道;“誰沒事來你這個破地方啊,你說我們都成親幾天了,我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我昨晚看你受傷了好心把你拖到床上,你卻恩將仇報五花大綁我....”
越說我越激動,幹脆蹲在地上,把頭埋進雙腿間,繼續嚎啕大哭起來。
“咳咳..我叫..謝雲深,雲深不知處的雲深。”冷不丁的,他開口道。
我愣了一下,心想這名字還挺好聽的,但是你也不能仗著名字好聽人好看就這樣欺負我吧,於是想著想著我又哭了起來。
不知哭了多久,我累了,開始抽噎。
“哭完了?哭完收拾一下等會兒進宮見皇上。”
我愕然,要進宮見皇上了?
“端玉,拿些冰塊給她消腫。”說完他淡淡撇了我一眼便大步流星離開。
入了宮,那老皇帝還沒下朝,謝雲深帶我在書房坐著喝茶,外頭春日和煦,百花含蕊,裏頭還是帶著些涔涔寒意,我不經想起了裴離,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
“都督近來可好?”老皇帝渾厚的聲音一路傳來,望著謝雲深的目光帶著些許探究。
“謝聖上惦念,拖聖上福澤,身子一直很好。”謝雲深供著手,回答得畢恭畢敬。
他們又相互客套了好一陣子,從頭到尾沒有提起我,看來這老皇帝對我偏見可不是一般大。
正當我腳都站酸了的時候,老皇帝突然對著我開口道:“委屈你了。”說著望著我惋惜的別開臉搖了搖頭繼續道,“雖說謝都督身有沉屙,但能力出眾,你與他一起也是不會吃虧的。”
說完,眼角向下撇了我一眼,帶著隱晦的不屑。
我也敷衍的搖搖頭,說不委屈。
語畢,老皇帝滿意的點點頭,讓我們回府領賞。
謝雲深居然走過來破天荒的牽著我的手,做出一副琴瑟和鳴的模樣,雖然我知道他隻是在老皇帝麵前做做樣子,但他寬厚溫暖的手掌還是為我驅散了春寒的料峭,我望著他濃密纖長的睫毛,不禁感歎,若他不是個太監多好。
接下來又是一連好久,白天他總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晚上也好似常常不在府裏。
*
在府中這幾天,我四處嗑瓜子送禮物上下打點小廝,總算在幾個口風不那麼嚴謹的漂亮妹妹嘴裏知道,謝雲深原本不是太監,據說小時候是鄰國逃難來梁王朝的,後來從了軍,哪知道他異於常人,勇猛無比,駐守邊關年間從無敗績,官也也越做越大,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隱匿了兩年,再出來就成了個太監了。
那謝嘉也是謝雲深在戰亂中撿來的孩子,無名無姓便隨了他姓。
聽後我頗感惋惜,戰亂年代,能活著已是不易。
謝雲深想是他樹大招風,那老皇帝也畏懼他了,他若是自宮沒了後代用起來定然也順手得多。
不過無論如何,我都有一個目標,就是睡了他。
因為他長相俊美,還是個太監,睡了他我也是吃不了虧的。
以往我在裴府時,雖是賣藝不賣身,那裴家主事的大人也會命那些嬤嬤教習我一些哄男人的本事,我心知,他們原也是打算將我送給某個能為裴家從政搭橋的官府人員,沒想到半路被截胡了。
那教習嬤嬤也常誇我頗有天賦,一雙媚眼似水,身段嬌柔,紅唇藕粉,是沒有幾個男人能對我不心動的。
魚躍荷開的五月。
晚膳後我走在院子裏,微風寸寸拂過,我抬頭,望見雲幕在天空,黑壓壓,陰沉沉的,我心中便有不大好的預感。
果然,夜半春雷滾滾,風雨大作。
搖曳的樹枝借著慘白的閃電透過窗欞時不時照進來,奇形怪狀,瘮人異常。
我是非常害怕打雷的,據我記事以來,每一次打雷都沒有好事發生,第一次是母親生病,第二次是父親喝醉酒失手打死母親,第三次是賭館的人找上門來要債無果打死我父親。
剩下的就是我被關在人伢子牲畜旁邊小黑屋裏度過的一個又一個電閃雷鳴的漫長黑夜。
我突然又想起了裴離,想起他嘲笑我膽小如鼠,但還是眉眼帶笑的為我點燃蠟燭,陪我入眠。
我幾次欲叫碎月,想來現下她已經熟睡了,便忍下了。
突然,透過微弱的燭光,我望著西側的書房也同樣閃著微弱的燭光。
難道他也怕打雷?
我有點欣喜,好似遇到了同道中人?
我裹著被子,看準了兩道閃電之間的縫隙之間,赤著腳跑了進去。
剛關上門,一道春雷響起,我裹著被子順勢蹲下,悶哼一聲,爹娘慘死的一幕幕在我眼前不斷浮現。
我渾身顫抖,喘著粗氣。
餘光瞥見謝雲深垂眼看了我一眼,便淡淡開口叫道:“謝嘉。”
我丟下被子連忙站起來開口道:“不要,我...”
門被打開,突然一陣強風從我耳邊穿過,門被重重關上,門外傳來謝嘉的哀怨聲。
“我就在旁邊坐著,不耽誤你,你忙吧。”語畢,我訕訕笑了笑。
謝雲深望著我,眼裏好似這滾滾春雷般萬千湧動。
我低下頭,才發現自己隻穿了一件單薄的寢衣,我尷尬回頭,那被子早已被雨水打濕。
突然,一件雪白大氅將我團團圍住,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兒傳來。
我以為他會說什麼,然而並沒有。
我坐在旁邊,望著他纖長的手指握住毛筆,坐的端正,目若朗星的雙眸裏從始至終平淡無波。
外麵春雷還是時不時會響起,為求安心,我不停地慢慢靠近他。
正直我昏昏欲睡之際,我跌進一個懷抱。
耳邊傳來一聲歎息。
“睡了罷,你在這裏我無法安心做事。”
一陣檀香襲來,我帶著濃濃的鼻音嗯了一聲,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第二日,當我在他的耳房醒來時,我先是詫異,我居然睡了他?再是欣喜,我居然睡了他!接著是懊悔,我居然睡了他,而過程我全然不知。
當我打開門,他一身白衣望著天邊的朝霞,我不經想起,除去君身三尺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想起昨晚滿盤珍饈而我卻食不知味,悔恨的淚水從嘴角溜了出來。
“醒了?端玉安排早善吧。”
我望著他淡漠的表情與往日無異,不由得猜測昨晚是不是隻有我一人睡在耳房。
於是我拉了拉他的衣袖,他詫然回頭望著我。
“你可以笑一個嗎?”我訕訕笑著說,語氣卑微。
他愣了一下,一把將我甩開。
想來還是我的要求太過分了嗎。
早善後,他收拾整齊,便離開了。
望著院子裏開得鮮豔的桃花,我心想,他莫不是約會去了?
他身有殘疾,好龍陽之癖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對著我這麼一個大美人居然還能自持,我越想越覺得極有可能。
一定是這樣,才不能夠是我的魅力不夠。
響午之時,鐘魚出現了,遞給我一封密信,我知道,我這顆間諜要開始效力了。
信上說,要讓我想辦法結交梁王朝二皇子,在其處得到梁王朝要塞圖紙,以及兵力部署圖紙,若是不行,其他皇子也可以,反正就是要弄到圖紙,結尾處還威脅我三月內沒有成功就要對裴家下手。
我抬頭,目光哀戚,我一介官妓,讓我唱唱歌跳跳舞畫幾幅丹青還行,這種國家大事級別的事,我還真的不太行。
可是那狗皇帝用裴家威脅我,裴家其他人我是不大在乎的,可裴離不行。
我把信遞給鐘魚,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為了裴離,這事做不了也得做。
後來我才知道,鐘魚與那狗皇帝早也就知道我替嫁過來是嫁與一太監的,所以他一點也不驚訝,於是往後我看鐘魚的目光便多了些哀怨。
據說梁晉交戰,晉節節敗退,不得已派出使者提出了和親,那梁王朝的老皇帝撐著頭想了好久說了一句,我梁王朝眾多皇子均不缺王妃,若讓公主嫁與其為妾怕是有失身份,但手下一都督院內空虛已久,不如嫁與他做個正室如何。
晉朝狗皇帝聽後氣的幾日下不了床,最後還是咬咬牙答應了,在民間找了我這個替死鬼替嫁。
說是與公主相似,其實我覺得也不過是眉眼間有幾分相似而已,畢竟他們誰也沒見過公主長什麼樣子,而且那明和公主本也是個不愛社交的主。
正當我思索了一月有餘該如何接近二皇子時,他卻主動來了府上。
原先我也不知道他是二皇子,直到謝雲深拱手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句二皇子,我定定望著他,眸間流轉,微微一笑。
書房門口。
謝雲深與二皇子進去,我也想進去,但是謝雲深一個眼神,謝嘉就把我攔在了外麵。
謝嘉站在門外,我也不好去偷聽牆角,隻得在外磕著瓜子等待。
二皇子走時,我站在謝雲深背後恭送,眸中柔情似水,撩人心懷。
因著我實在想不出什麼方法能接近他了,隻得先試試我擅長的美人計。
我看見二皇子眼中帶笑,深深地凝視我一眼,我覺得大概有戲了。
在我還在對著二皇子的背影眼含秋波時,謝雲深忽的轉身,我嚇了一大跳,連忙抬頭顧盼著眨眼。
“你眼睛怎麼了。”謝雲深瞥了我一眼道。
“沒事,被風迷了眼而已,剛才你們在談論什麼啊。”我小碎步跟在謝雲深身後小心翼翼打探。
“沒什麼,多地鬧了旱災,現下京中湧入了一批難民,我們在商量對策。”
“那你們準備怎麼辦啊?”我繼續追問。
突然,他停下來,抬頭望著雲絮翻飛,淡淡開口道:“抽薪止沸。”
*
那天我並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直到一周後他與我乘著馬車一起來到粥棚處,我猜想,抽薪止沸的意思就是施粥嗎?
不禁暗自腹誹,文鄒鄒的,不說人話也不幹人事。
望著那人潮湧動的難民,我不禁想起了自己在奴隸市場帶著腳鏈手銬被挑選的日子。
因著我長得水靈,那人伢子對我動了心思,私下常常對著我手腳不幹淨,盡管那時我隻有五歲,若非他想著賣個好價錢,想必現下我已非完璧之身了。
在裴家我的日子也並不好過,沒有人看得起我。
我一開始就是被作為某位大人的小妾培養,雖然我不用幹活,卻也吃不上一口熱飯。那府中的人也沒幾個對我心思單純,大概就是裴離回到府中之後我的日子才慢慢好了起來,他待我真真是極好的。
正當我出神之際,一雙溫熱的大手握住我拉回我的思緒。
“你哭什麼?”
我楞了一下,才驚覺自己紅了眼眶。
“沒什麼,風迷了眼。”我一邊說一邊揉了揉眼睛。
突然我跌進一個溫慰的懷中,一絲淡淡地檀香襲來,我愈發忍不住抽泣。
“沒事,都過去了。”謝雲深揉了揉我的頭。
我哭著笑了笑說:“好。”
“你跟緊我,這些難民若是暴動,紅了眼是誰也不認的,若是將你抓了去,你怕也是活不過明天。”他一邊說一邊牽著我往前走。
不過倒又是一語成讖。
晚上我正準備就寢時,一群黑衣人衝破窗欞舉著銀劍就直直朝我刺來,若非謝雲深與謝嘉及時趕到,我真的就差點活不過今晚了。
他們一部分死於謝雲深劍下,一部分見事情敗露直接服毒自殺。
我望著房內血流成河,腥氣四漫,腦中亂作一團。
是誰要殺我?
直到我看到那屍體上奇特的圖案時,我不由得震驚,那是晉王朝皇室培養的暗衛會烙印的標誌,我曾在鐘魚身上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