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青青見他們要出門，立刻黏了上去，被沈秀娟一把攔住，塞了餅子過去，板著臉叮囑：“吃飽了再去！聽爹爹跟哥哥的話，不許再亂跑了。”

青青怕趕不上，叼著餅子跑出去，扯住蘇正的衣襟，一起往山上走。

“先砍樹，再買磚瓦，備好了再找村裏你徐叔、馬叔他們幫忙，要不了兩個月，咱家新房就能起來。”

蘇正跟兩個孩子說起自己的計劃，後麵半段他沒說，等房子蓋好了，他就去山上打獵，給他們攢錢念私塾。

女兒昨天既然問了，那肯定也是想上，隻要一雙兒女想要的，他都會盡己所能滿足他們。

到了山上，青青跟蘇亮一起撿枯樹枝，撿著撿著，她突然呀了一聲。

蘇正還以為怎麼了，連忙趕過去，隻見兩個孩子蹲在地上，圍著一株綠葉紅頂的植物，目不錯睛。

“爹，你看這是人參不？”

蘇亮興奮大喊，蘇正一把捂住兒子的嘴，看了一眼左右，從女兒袖口拆下一條紅線，係在紅頂上，之後才小心翼翼地開挖。

越往下挖越是心驚，看塊頭這人參起碼得有百年。他常年在山上，從沒遇見過這麼大的人參！

挖了半晌，還沒露頭，蘇正額角泛起細密的汗珠，手下越發精細，生怕扯斷了人參根莖，那就不值錢了。

青青在一旁揮動胖乎乎的兩隻小手，給他扇風，蘇亮在一旁倒水，幫父親舒活泥土。

終於，小兒臂粗的人參被挖出來，一根參須都沒斷。

人參金貴，這麼大一株放進藥店至少能賣五十兩！

有了這五十兩，兩個孩子今年的束脩就不愁了！

“青青，你可真是咱家的小福星！”

蘇正抱起女兒，在她臉上重重親了一口，泛起的胡茬紮得青青咯咯直笑。

“這下鍋鍋可以去讀書啦！考科舉，中狀元，當大官！”

對上妹妹清亮亮的眼睛，蘇亮鼻子一酸，眼眶濕潤，有妹妹可真好！

“不撿柴了！咱們這就回家！”

蘇正抱著女兒，背起籮筐，計劃吃過飯就找村裏人起房子，明天再去一趟鎮上，賣了人參，送兩個孩子去私塾。

沈秀娟見爺仨剛出去就回來，看著沒裝滿的籮筐納悶。

“怎麼這就回來了，還以為你要帶著孩子們在林子裏玩一天。”

蘇正擁住妻子，摩挲著她辛苦操勞多年，起了厚繭的手。

“我們的小福星找到株人參，等賣了錢就能送兩個孩子去讀書了。”

妻子喜得流下眼淚，他們總算苦盡甘來了。

青青豎著小耳朵捕捉到那句“兩個孩子”，抱住蘇正的大腿，仰著頭問：“爹爹，我也要去讀書嗎？”

沈秀娟也擔憂地看著丈夫，女兒年紀還小，癡傻剛好沒多久，她不放心女兒去私塾。

蘇正因為狩獵經常跟外頭的商戶打交道，見識比農家人高些，沉聲道：“既然去就都去，一來兩個孩子在外有個照應，而來女孩子讀過書，將來也好相看好人家。”

他家青青這麼好，將來定要配給舉人做娘子，村裏這些禿小子他一個也沒瞧上。

沈秀娟卻沒有丈夫這麼樂觀，鎮上路遠，早起晚歸，兩個孩子怎麼受得了......

定下一雙兒女去鎮上讀書的事，沈秀娟連夜縫製了兩身體麵的新衣服。私塾裏的孩子大多家世好，她怕兒女穿得寒酸會受人欺負。

早上，兩個孩子一醒就看到放在枕邊的新衣服，高興地歡呼起來。

收拾齊整，因為怕弄得一身汗臭到先生跟前不體麵，蘇正特意交六文錢，帶著兩個孩子坐上馬車。

青青靠在草垛上，小嘴翹得老高，穿新衣服高興，可讀書不高興，她在陳家看遠兒哥哥讀多，一點都不好玩。

她是小錦鯉啊，又不是人，也不用嫁人，讀勞什子書嘛！

可她拗不過爹爹和娘親，隻能跟著哥哥一起去。

見妹妹不高興，蘇亮壓低了聲音哄她：“妹妹，你要是不愛做功課，到時候哥哥幫你。”

“真的？”

青青眼眸一亮，重新高興起來，搖晃著脖子哼著不知名的曲調，看著與河底截然不同的陸地風光，心情大好。

驢車搖搖晃晃地停在城門口，蘇正抱著女兒下車，蘇亮撐著車板跳下去。

爺仨進城，走到鎮上最大的藥鋪，讓小夥計喚了掌櫃的過來。

掌櫃的見他們穿的齊整，態度也好些，待見了兒臂粗的人參時眼睛冒出精光。

太守家的老夫人近來精神頭短，正想買些滋補的藥品。

“六十兩，要是行我就收了。”

他比市麵上給的還要高十兩，蘇正欣然應下，收了銀子帶著孩子們去東門最有名氣的私塾。

老先生曾是兩榜進士，據說是因為黨爭辭官回鄉，辦書教學。

帶著束脩拜見，第一次跟讀書人打交道，蘇正有些緊張，扯了扯身上的粗布短褂，又給兩個孩子拍了拍在驢車上沾的土灰，之後才進門。

老先生端坐在正堂，手裏捧著一卷書，靛藍色長衫上連個褶皺都沒有，見人進門，和善一笑。

“兩個孩子都送來？”

老先生目光老辣，一看就知蘇正是莊戶人家出身，家中拮據，能送男孩兒讀書已是不易，把女兒也送來實屬少見。

“隻讓她識幾個字，不當睜眼瞎，先生看著教便是。”

蘇正這麼說隻是不想夫子管教太嚴，叫女兒受苦。不想聽在老先生耳中卻覺他甚明事理，當即決定要好好教導兩個孩子。

收下束脩，夫子接過兩個孩子的敬茶，又領著他們給聖人相行禮。

蘇亮跪在地上，看著聖人相，有些不敢相信，他真的可以讀書了。側頭看了一眼妹妹，下決心一定要學出個明堂。

拜完師，蘇正去鎮上找泥瓦匠，兩個孩子由夫子領著進了學堂。

一進門，青青就注意到，一眾學子中坐在首位的是渾身紫氣的遠兒哥哥。

她笑眯眯撲過去，托著腮看他，突然覺得上學也不是什麼壞事，自己果然是天道親閨女，老天聽到她的禱告，讓她每天都能吸點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