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聽到現任知縣現在就在縣城衙門裏。
葉子錦收拾了前段時間收集的藥草,背著藥簍子出門了。
這次沒有帶葉梓,將人留在了陳丫丫身邊陪她,還特意叮囑叫她好好躺在床上裝病,別被人給看破了。
走在半路,搭上了老伯的牛車。
老伯是鄰村的,隔著兩座山,要去萬民城,都要經過一條山下的路,葉子錦碰到,熱情打招呼,塞了兩個銅錢搭了車。
雖然隔的遠,但壞事傳千裏,他也有聽說她最近發生的事,可他都和這妮子走了好幾道了,對這妮子的印象就是禮貌、有膽識。
哪裏像他們村裏說的那樣勒。
於是關心問了句:“你們在村裏都遭了什麼事?”
葉子錦搖搖頭,隻道一句:“一言難盡。”
路上慢慢徐徐的說給了老伯聽,權當是閑談。
老伯聞言也是一聲喟歎:“小漁村也就你爹娘是明事理的人,奈何這兩人......哎,真是可惜了。”
這是時隔了好一陣子,葉子錦再次從別人口中提起自己爹娘的事。
啃著路上摘的桃,聽老伯又說起夫妻二人齊心,其利斷金,是當時小漁村最有錢的人家。
葉子錦想起了自己家的簡陋房子,覺得就是他們杜撰的,過於美化了,她是一點沒覺得葉家富過。
就算是後來被那幾個給敗空了家底,空殼子總該在的吧?
“當年的小漁村可不隻種稻子,什麼都種,什麼賣的好種什麼,多少人跟著發財,叫我們這些鄰村的羨慕的眼紅,但也就那幾年,之後一日不如一日了。”
葉子錦漫不經心聽著他講。
到了城裏,將藥材賣了,找到前往禹州城的商隊,搭了便車,花了兩個時辰,才找到了縣衙門。
她給門口人說要見淩蒼梧,門口人見她穿的樸實,似沒見識的村婦,:“你當縣老爺這麼閑,是誰都能見的?”
轉而又指向門前的一麵大紅皮鼓,“想見大人,看見沒,擊鼓鳴冤,就能見著了。”
葉子錦覺得這人語氣不好,也沒多想,走到鼓前,拿了鼓槌敲擊起來。
很快她就被帶到了堂前。
淩蒼梧坐在高堂之上,捏著太陽穴,似是有些不耐,抑製不住的煩躁。
“何人擊鼓鳴冤?”
葉子錦不卑不亢:“小漁村葉子錦,求見大人。”
淩蒼梧對這名字有點印象,撩了下眼皮,看向葉子錦,將她打量了一番。
“隻是為了見我就擊鼓,可是要罰的。”
葉子錦這才知道,自己被個門口的侍衛給哄騙了,他分明是知道,如果不是有要事在身,隨意敲鼓要受罰。
於是一不做二不休,跪了下去,“民女要狀告小漁村村長濫用私刑,以及葉家娘女,吞我父親留給我的財產。”
淩蒼梧放下手,多看了她兩眼,見她格外堅定,笑出了聲。
“還有呢?”
“民女懷疑,是葉青青推的陳丫丫下山坡。”
後來陳丫丫與她提到過,扯下了推她的人的衣服,撕下一角。
淩蒼梧沒有正麵回答,哼笑一聲:“你事倒是不少。”
“大人接嗎?”葉子錦抬眸看他。
淩蒼梧的模樣落在了她眼裏,確實和葉梓很像......
“接。為何不接?”淩蒼梧答應的爽快。
葉子錦垂了下眉眼,躊躇了許久。
淩蒼梧等的不耐煩了,“還有什麼事嗎?”
“民女還想問些關於大人的私事,不知......”
淩蒼梧挑眉,挪了下坐姿,一腳搭在扶椅上,頭上頂著蒼勁有力‘清正廉潔’四個大字,沒個正經。
“說來聽聽。”
“大人......可有妻兒?”
葉子錦問出口,也覺有些冒犯,但話已經說了出去,就不存在收回的道理,她已經做好了道歉的準備。
淩蒼梧從梨花椅上下來,景靴一路踱步到她跟前,蹲下,骨節分明的兩指捏著她下顎,迫使她抬起頭來與她對視。
他的眸子在光照下,像是半透明的琥珀,晶瑩剔透,流光溢彩。
輕描淡寫一句:“自然是有的,畢竟我兒子喊別人娘。”
一下坐實了葉梓就是他兒子的事實。
“你要將他帶走?”葉子錦都沒察覺自己語氣冷了幾分,像隻警惕的貓,隻要他敢說一個是字,就上去和他拚命一樣。
淩蒼梧一雙眼尾上揚的桃花眼輕挑了一下,如一汪泉水,將人吸引進去。
看了她好一會,揮手叫大堂裏的人退下了。
“我不會帶走他,”不等葉子錦卸下防備,就聽他又道:“但也不會讓他留在一個村婦身邊。”
葉子錦眸子又冷了下去。
淩蒼梧踱步,重新坐回了座椅上,翹著腿,支頤著,似閑聊語氣,眼底卻劃過寒光。
“那個陳丫丫,恢複的這麼快,應當是你發現了孩子的用處,你想留下他,意欲何為?”
葉子錦連忙收斂了眉眼,唯恐露出眼中的遲疑。
聽他這話,顯然是證實了,葉梓真是人參,從一定程度上講,她也確實是想留下這個金手指。
但這是孩子的父親,如果是抱著這個目的要留下孩子,他不得直接殺了自己。
不等她想到中肯的說辭,就聽上座淩蒼梧冷哼了一聲。
“你先回去,這事若是叫第三個人知道,我定不會留你性命。”
葉子錦右眼皮止不住一直跳動,起身時,抬眸看了眼上座的人,眼神冷漠,瞧著就不是個善茬,當真能這麼輕鬆放過自己?
她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是個危險人物。
臨近傍晚,她回到了萬民城,趕上了老伯返鄉的牛車。
今天顯然有些晚了,回去路上就已經落了黑幕,星空漫布,螢火蟲輕飛。
葉子錦期待著回去見葉梓,又有些怵怵不安。
這樣的不安還是兌現了。
經過一片樹林,叢林沙沙作響,驚飛了不少螢火。
刺眼寒光破夜風朝著她眉心襲來,葉子錦趕忙閃身避開,一隻尖細飛鏢,尾端紅色流蘇,釘在了板車靠背上,入木三分。
“發生什麼了?”老伯不明緣由,隻聽一聲作響,連忙追問。
葉子錦快速翻身下了馬車,忙對老伯喊了聲:“就送到這了,老伯快走!”
老伯也察覺出了她語氣急促,加上周邊樹林都沙沙作響,頓感自己遇上了麻煩,連忙揮舞手中竹鞭,一抽水牛後背,水牛吃疼,一聲哀叫後加快了步子。
葉子錦站在路中,卻仿佛自己就是個靶子,亮在所有暗處的人眼前,被虎視眈眈。
這時候跑,顯然不是什麼好決定,他們遲遲沒有立馬殺了她,就還有回旋的餘地。
“淩蒼梧叫你們來殺我的?”
沒有回應,也沒人再猝不及防的丟個飛鏢過來。
剛才的刺殺,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四周寂靜的可怕。
葉子錦僵硬警惕的站在原地許久,精神凝注,留意著四方的動靜,一連過去半個時辰,屁也沒有。
她試著挪了下步子,也沒有攻擊。
那人,莫不隻是來試探一二?
她加快了腳步,朝著小漁村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