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上字確實是容鈞筆跡,容舒沒想到她寵愛嗬護了這麼多年,對她的話言聽計從,乖巧懂事地叫她母親大人的兒子,如今竟生分地稱呼她為“容舒大人”。
容舒的心臟一陣陣刺痛,仿佛有人拿著匕首剜下她心頭的肉,她心痛得幾乎窒息。
容舒就站在沈千燈麵前,彎著腰,雙手緩慢又顫抖地撿起信封。
誰也沒有注意到沈千燈悄悄從袖子裏抽出一根金線,這根金線有一臂長,先前被她縫在衣服裏,如今她隻需輕輕一抽,金線就能被她從袖子裏抽了出來。
趁著容舒注意力都放在信上,無暇顧及其他,沈千燈快步上前,雙手攥緊金線,猛地發力套上容舒的脖子。
沈千燈用盡全身的力氣死死勒住容舒的脖子,金線被洇出的血珠染成紅色,容舒的臉色憋得通紅。
包圍沈千燈的大魏士兵看到意外發生,立即揮刀砍向沈千燈。
兵刃撕裂身體的巨大痛楚迫使沈千燈鬆開金線,那一刻,沈千燈的身軀重重倒在地上,世界仿佛都顛倒了。
容舒逃過一劫。
容舒解開纏住自己頸脖的金線,表情陰鷙地俯視躺在地上的沈千燈:“你找死!”
沈千燈盯著容舒脖子上的血痕,淩厲上揚的眼尾沾了血,襯得她眉眼越發豔麗。
她放聲笑了出來,她一邊笑一邊咯血,瀕死之際,她的笑聲裏沒有悲愴和不甘,隻有無比的開懷。
容舒把持朝政多年,對琉雲一切事務了如指掌,如果容舒不死,那琉雲的將士永遠無法擊敗大魏奪回故土。
大魏士兵攻城那日,沈千燈便決定無論用什麼辦法,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她都要弄死叛國賊容舒。
容舒現在是大魏的座上賓,大魏派了很多人來保護容舒的安全,容舒這個人警惕性很強,沈千燈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容舒動手,她想要成功刺殺容舒,就必須降低容舒的警惕。
所以她故意提起容舒的兒子,利用容舒的愛子之心,用一封偽造的信函騙容舒走到自己身邊。
沈千燈已經沒有了提刀的力氣,如果她手中握刀,那保護容舒的士兵定會第一時間覺察到她的意圖,揮刀把她砍死。
屆時容舒還沒死,她就先把命給搭上了。
所以她藏了後招。
她把淬了劇毒的金線藏在袖子裏,那金線極細,站在周圍保護容舒的士兵根本看不清她手裏的金線,隻要容舒被金線劃破一寸肌膚,金線上的毒就會滲入容舒的身體,不消半個時辰,容舒必定毒發身亡。
沈千燈覺得用自己這條命,換來叛國賊容舒身死的結果,她不虧。
沈千燈意識渙散,視線模糊之際,仿佛聽到戰馬的嘶鳴,她用最後的力氣撐開沉重不堪的眼皮。
恍惚中一支舉著琉雲軍旗的兵馬向自己奔來,那支隊伍都是由女人組成,身上還穿著琉雲的戰袍。
大魏的士兵看到琉雲的援兵,如臨大敵。
一個男人於兩軍混戰之中殺出重圍,男人狂奔到沈千燈身邊,沈千燈感覺到自己殘破不堪的身軀被人抱起。
她恍惚看到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兩行清淚滑過男人臉頰,滾燙的淚水落在她臉頰上,男人那張猶如萬年寒冰般冷漠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恐懼和焦急,說話的聲音也顫抖得厲害。
“沈千燈,你醒醒,不要睡,你不是說要娶我嗎,你要是就這樣睡過去還怎麼娶我?!”
這個聲音好耳熟,他到底是何人?
沈千燈被譽為風流少卿,她十七歲入朝堂,十九歲娶了主君,而後陸續納了六房侍君,琉雲的男子皆以嫁給她為榮。
有人說過她這輩子雖然命犯桃花,但生性薄涼,她雖然對每個人都很好,但沒有一個人能被她記在心上。
沈千燈雖然風流,但她從未許諾過別人嫁娶之事,這個趕過來救她的男人,難道是被她的甜言蜜語哄騙的某個純情公子?
早知道自己死到臨頭,還有男人對她情根深種,她之前就不撩撥人家了,隻是不知道她死了之後,這人得有多難過呀。
她真是造孽啊!
沈千燈在心底自我批判的同時,慢慢合上雙眼。
潔白的雪花被滾燙的鮮血染紅。
琉雲少卿沈千燈,以身殉國。